庆乌城四门封锁,街上行人无踪,刚刚立为国都的些许喧嚣被一扫而空。
守城梁军们表现各异,有的一身肃杀,有的神色沉重,更多的则是满脸慌张。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东北方向的天空,那里兵气联结,烟云遮蔽。
不时随风传来的金戈之声,令人心头一紧,万万没想到,新梁方立就遭受灭顶之灾。
庆乌外围的县城、关卡连拖延消耗都做不到,北部西原交界处屯驻近八万兵马,逃回来的寥寥无几。
大部分前线梁军不是战死,而是交手后认识到实力差距,成片成建制的投降。
根据少数忠心败兵的情报,他们从始至终只看见大夏胜捷军的番号,也就是击溃八万梁军的仅仅是一万人。
宗师大将带头冲锋,先天校尉不畏生死,整个营头人皆武卒。
如此武道强军,根本不是一群本土郡县兵能够消耗磨损,气势此消彼长,反而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眼看夏军就要兵临城下,赵寻却在和他的臣子们争论是守还是迁。
……
三百里外,一处依山带水的奢华庄园,正是夏公周柏的临时驻跸之所。
新任许家家主许元谌正小心跟在贵人们身后,只是闲逛庄园的过程中,武卒甲士林立,气氛沉寂。
这让他浑身紧绷,冷汗浸透华袍。
此处庄园,就是他许族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一处根基,对外都是另一家乡族的挂名,长期储存着大量财富物资。
赵寻占领庆乌,捣毁许家祖宅,搜罗全境,也没有找到这里。
祥兴末年以来的各种天灾还有青墟劫乱,许族能安稳渡过并且借机发展,足见三百年老牌郡望的底蕴之深。
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经历连番兵败,外部附庸势力丧失殆尽,一族底蕴再深,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如这等储藏积蓄底蕴的根基庄园,就是东山再起的指望。
可谁能料到赵寻大索全境没有暴露,偏偏夏国一外州势力,能准确抓住他许族命脉。
莫非家族高层有人已经先一步投靠?
如果连底蕴根基的情况都被夏国掌握,那他真就一点谈判底气都没。
之前他族兄家主许志,意图索要刺史之位,估计已经惹恼了夏公。
整个定州又何曾有刺史、州牧一职,越想许元谌就对那不识时务的便宜族兄有些来气。
早年大旭分崩离析时不下场,如今龙气格局大抵成形又想火中取栗,不受气运反噬身死人亡才怪。
就在许元谌心神慌张之时,一行人已经来到庄园中心,迎面就是一座高耸伫立的古朴阁楼,其灵气浓厚,有黄运缭绕,显然是重要地点。
几名真气深厚的家丁被御营侍卫死死盯着,但有任何异动,必遭雷霆镇压。
而里面的一位二境供奉更是神色苍白,法力滞涩不敢运转,只因有不下五位的真人神识锁定他。
“赫赫阊阖,蔼蔼紫庐啊。”周柏登上台阶俯察庄园布局,忍不住叹声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文化人,当然知道内容乃是称赞,赞美庄园是赫赫宫殿,居于其间光宗耀祖。
可许元谌再也端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鄙族小家,担不起公君之夸。”
这时就不用周柏亲自反驳,随侍左右的秘书郎姜元魁立即会意上前。
他内蕴法力双目含光,左右扫视后直直盯着许元谌:“坐实朝空,丁财两旺之局的小家?还是说黄气满盈,运势蛰藏的小家?”
许元谌大惊,他知道公国为诸侯之首,定是人才济济,可随便一个八品小官就能有如此眼力?
“贵族一座阁楼,就布置价值上千灵石的聚灵阵,仅仅供人修炼恐怕还不至于。”
不等许元谌解释,姜元魁又上前拉起他,随手指了几个区域淡淡道:“荷塘之下藏银十万有余,那几座厢房仓库也不是放的草料,而是数万石新粮,还有西苑密室的军械足能武装三千精兵……”
“这就是您和周平将军所说,家资耗尽,需要支援才能襄助王师攻伐梁国?”
刚刚站起,许元谌的腿就软了,周柏漠然的眼神让他敏锐察觉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还谈条件想要更好的待遇?只能说家里那群族老疯了。
“阁楼中存有大量灵材,王师可随意取用,另外我许家愿倾出族产,力保王师后勤。”许元谌以头伏地,跪在周柏跟前承认错误。
“不够,有人可饶有人不可饶,助孤拿下伪梁国都,许族才可有一条生路,否则全族俱灭。”周柏对这郡望族长不留情面,背过身去。
许族从与大夏合作开始就三心二意,虽然没有出兵对抗,但推诿阻塞破坏大局之罪却是跑不掉。
许元谌嘴巴张了张,很想说这其实是很多大族的做法,可到最后只能是不断磕头谢恩。
他回想起自己大祭先祖时,发现许志并未入驻灵域,心中就不由得一寒。
于冥土沉沦,亦或是无法承受赵寻的龙气反噬,魂飞魄散?
赵寻一小国弱主尚且如此强势,遑论身为州国大公的周柏,他要是被夏公下令斩了,是不是也和许志一样的下场。
大势难察,许志和他乃至族老们,都没有想到大夏能一口吞下梁州。
要知道定州可是一个新设大州,在北境人道发展历史上,如此崛起之势的国度,从未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