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寺丞,那你是皇爷的官员呢?还是忽必烈的官员呢?”曹吉祥问他。
“本官自是当今陛下的官员!”
啪!
曹吉祥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那就按照皇爷的意思办!”
“你、你怎敢打本官?”张解被打蒙了。
铿锵!
腰刀出鞘。
“再啰嗦,咱家不是打你,而是杀了你了!”
曹吉祥面容狰狞:“咱家给太常寺个面子,今儿不shā • rén,但你再跟咱家耍官威,咱家就拿你开刀!”
“看你能把咱家如何?”
“八品芝麻官儿,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呸!”
曹吉祥一口吐沫喷在张解脸上。
张解敢怒不敢言。
“封门!把香火放在门口,太常寺用香火,也需要买!”曹吉祥冷哼。
张解捂着脸喃喃自语:“反了天反了天了……”
曹吉祥懒得理他,收官庙香火,无非是做做样子。
妙应寺是喇嘛庙,京中番僧不多,信奉番僧的香客自然也不多。
所以对他而言,妙应寺就是个清水衙门,赚不来多少银子。
他下一个目标是天师道道观,朝天宫。
刚出庙门,就听见快马在街道上奔驰的声音,骑士呼喊着宵禁。
“营督,京中恐怕出事了!”汤序小跑过来禀报。
“叫提督。”
曹吉祥无语,就一个名字,他们怎么叫不明白呢,他不喜欢营督这个名字,听着像是营寄,犯膈应。
不满地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启禀营督,听骑士的话是要宵禁,标下看到东厂出动了,还有在京郊秘密训练的缇骑也入京了,恐怕是宫中出事了!”
汤序压低声音:“营督,是否需要入宫向陛下禀报?”
“提督,罢了罢了……禀报什么?禀报咱家收不来银子吗?”
曹吉祥冷哼:“宫中是否传来明旨,叫停巡捕营行动?”
“并无!”
“那就继续!”
曹吉祥咬牙道:“实行宵禁更好,咱家办事也方便!打出巡捕营的旗号,咱家持圣旨办事,谁敢阻拦?”
“去朝天宫!”
他向来先易后难,朝天宫乃道箓司所在,掌天下道教。
大明自太祖始,便笃信道教,太祖敕封天师道为道门之首,力压全真教等一众教派。
太宗皇帝靖难胜利后,登基为帝,极重天师道,时常诏天师道天师入宫探讨道法。
天师道则对外鼓吹太宗皇帝的正统性,宣称太宗皇帝乃真武大帝转世,双方一拍即合。
是以,太宗皇帝把朝天宫封赏给天师道,天师道总坛就设在朝天宫中。
京中庙观之众,最厉害的不是当今圣上亲建的隆善寺,而是天师道。
当代天师张元吉并不在京中,打点京中事物的是张元吉师叔周应瑜和李文英。
上一代天师张懋丞坐化时,便是此二人入京禀报,太上皇建南极观供奉其遗体。
足见皇家对天师道的敬重。
太上皇就钦命此二人,留在京中,执掌京中道家事物。
这两个人也因为太上皇一道圣旨,鸡犬升天。
曹吉祥站在朝天宫前。
深吸口气:“封门!”
他一甩官袍,大步流星踏入朝天宫中。
接待他的小道士请他稍待,然后去请李文英。
李文英身材清瘦,手持拂尘,脸色紧绷,不苟言笑:“曹公公,朝天宫乃道教牛耳,可不是尔等可撒野的地方!还请一干人等,退出朝天宫!”
李文英先给曹吉祥一个下马威。
“本督宣读皇爷口谕,尔等跪下听旨!”曹吉祥又来这招,借皇帝大旗shā • rén。
李文英却跪在地上。
待曹吉祥宣读完口谕后,便站起来:“朝天宫接旨。”
见李文英这么听话,反而把曹吉祥整不会了。
“将观中香火全都交出来!”曹吉祥冷哼。
“朝天宫接旨谢恩!”
李文英居然冲着紫禁城的方向跪下行礼,高呼万岁。
曹吉祥真懵了,天师道乖乖把香火都交出来了?
以后烧香可都要买了,难道天师道有金山银海?不差这点小钱?
还是惧怕咱家?闻听咱家在寺庙中shā • rén,所以怕了?
他看了眼汤序,傻傻道:“咱家威名赫赫?”
汤序翻个白眼,都不知道怎么接。
是啊,咱家是造反余孽,皇爷高抬贵手,饶了咱家一条狗命,连京中贩夫走卒都骂咱家一声阉竖,看看那隆善寺毗僼如何对咱家的?
而这朝天宫,乃天下道门魁首。
李文英更是当代天师的师叔,为何这么好说话呢?
奇哉怪也。
有鬼!里面绝对有鬼!
曹吉祥反而坐下来了:“李道长,这朝天宫,是不是有不该有的人啊?”
“来人!封门,搜!”
“任何人站在原地,不许动!”
朝天宫里一定有鬼!
李文英脸色微变:“曹公公,您这是干什么?”
“您要封门,贫道同意了;”
“您要收拢香火,贫道也按照圣上旨意来办,为何还要难为贫道?”
见曹吉祥面露怀疑之色,李文英苦笑:“不瞒曹公公说,吾师兄周应瑜道长即将兵解,敝观上下严阵以待,所以不想惹麻烦,请曹公公理解。”
“兵解?咱家还没见到得道高人兵解呢,李道长,可否赏个面子,让本督观礼啊?”
曹吉祥一个字都不信。
他笃定朝天宫里有问题!
这些道士是什么货色,他太清楚了,向来捧高踩低,最是势利的货色,忽然这么好说话,鬼才信什么兵解呢。
道士斩断红尘,有什么感情可言?
他不信李文英和周应瑜有多么深的感情。
周应瑜兵解,那就死呗,其他人还不照样活着?
指不定李文英心里多高兴呢,没人跟他抢夺权力了。
再说了,庙观最是吝啬,像貔貅一般,只进不出,如何舍得花钱买香?不跟咱家争破脑袋,才有鬼呢!
哼,这朝天宫一定有鬼!
“曹公公,兵解之事如何观礼?”
李文英见曹吉祥态度坚定,苦笑道:“贫道听闻山东大涝,灾民遍地,朝天宫想出一份力,捐赠一些钱粮给山东,您看如何?”
“嘿嘿,咱家可不是官老爷,谁死谁活,咱家不在乎。”
曹吉祥陡然抽出腰刀,架在李文英的脖子上:“咱家就听出来,你在拖延时间!”
“当咱家是傻子啊!李文英!”
“来人!搜!”
“任何异动之人,杀!”
曹吉祥瞪圆了眼珠子,死死盯着李文英:“说,这观里究竟藏着什么?”
“什么藏着什么啊!”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贫道与你好说好商量,你偏偏怀疑贫道!”
“好,你去搜你去查,倘若搜不出来什么,贫道就去圣上面前讨个公道!”李文英恼了。
“不用去皇爷面前讨公道了,去阎王爷那里吧!”
曹吉祥猛然收刀,却忽然回手劈翻那个接待他的小道士:“本督就在这里。”
“今天搜出来东西,本督要你的狗命!”
“若搜不出来,本督就引颈就戮!”
“你、你是疯狗吗?为何shā • rén?贫道徒儿何辜?”李文英看着徒儿被砍死,怒吼。
“本督走了上百家寺庙了,杀了十几个和尚,你说本督疯没疯?”
“一个小道士,咱家想杀便杀!”
“就是你,就算咱家杀了,你上哪说理去!”
“今天,咱家就是你们朝天宫的天!”
曹吉祥给汤序使眼色,让他快搜,朝天宫里一定有鬼!
殿门外,传来汤序的训斥声:“倘若搜不出来东西,营督会死,死之前,把你们统统送上路!一起走黄泉路,听到了没有!”
李文英身体一软,都这样说了,能搜不出东西吗?
“曹公公,您究竟要什么,您与贫道说实话,只要朝天宫有的,贫道都可送给公公。”
李文英无奈,道士也怕枪杆子啊。
何况是一群疯子呢。
只能和曹吉祥商量:“陛下的圣旨,贫道悉数遵从,倘若曹公公还有不满意之处,请说出来,贫道改,改,行吗?”
“牛鼻子,你今天太好说话了。”
曹吉祥冷笑:“若换做别人,也许被你糊弄过去了,以为天师道高人自有高人风范。”
“但咱家是什么人?咱家在宫里待了多少年了?与你打过多少次交道?与天师道打过多少次交道?”
“你们是什么货色,咱家不清楚?”
李文英着急解释:“曹公公,贫道师兄兵解,是一等一的大事啊,这……”
见曹吉祥当放屁,他只能说:“陛下对朝天宫恩重如山,贫道能做什么坏事?”
“也许是有人在逼你呢!”
“你能执掌朝天宫,可不是皇爷的功劳,是谁,不用咱家说明了吧?”
曹吉祥心中隐隐有猜测:“把朝天宫所有道士,召集过来,咱家一个一个看!”
“这!”李文英犹豫。
“这什么?心虚了?”
曹吉祥把刀指向了其他道士:“别逼咱家再shā • rén!”
“贫道师兄……”
“够了,你师兄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咱家不感兴趣!”
曹吉祥厉喝:“咱家让你召集全部道士,若不听话,咱家就命人大开杀戒,从这里开始杀,杀到有人说出来为止!”
“李文英,你还不知道吧?”
“咱家带来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从诏狱、监牢里提出来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可没什么良知,就喜欢shā • rén!”
“说不定有变态的,喜欢清秀的小道士呢,万一有更变态的,喜欢老道士,呵呵呵!”
噗通!
李文英身体一软,跌倒在地上。
曹吉祥蹲下来,拍拍他的脸颊:“你也可以告诉咱家,倘若你自己说了,咱家向皇爷禀明,算你立功。”
“倘若是咱家搜出来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你要想清楚啊,李文英!”
李文英打开曹吉祥的手,慢慢爬起来,狰狞道:“好,曹吉祥,你公报私仇,够狠!但这一场,天师道早晚讨回来!”
但把朝天宫翻遍了,却什么也没搜出来。
曹吉祥目光闪烁,朝天宫太大了,藏几个人太容易了。
主殿外,站着上千名道士。
若逐一甄别,几天都查不完。
“周应瑜呢?”曹吉祥站在门口。
“贫道师兄即将兵解,如何出来?”李文英大怒,声称要入宫去告曹吉祥。
“抬出来!”
“你!”李文英气坏了。
曹吉祥却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去!”
李文英不敢跟刀子讲道理,让五个人去抬。
“管事的都站出来!”
曹吉祥目光闪烁,招呼几名巡捕丁过来:“咱家指,你们杀!咱家指谁,你们杀谁!”
一听这话,李文英吓坏了,连连说不能shā • rén啊。
“滚一边去!”
曹吉祥推开他,持刀叉腰站在台阶之上,高声道:“咱家就问一遍,听好了!”
“你们观中,是否收留了很特殊的生人,这人见不得光,想来呆在朝天宫的时候也不短了,你们当中,必然有人见过他。现在,咱家让你们把他找出来!”
“咱家数三声,三声杀一人!”
“咱家不管此人是否无辜,指到谁,便是谁倒霉!”
“被指到的也不要怪咱家,怪只怪那个不说实话的人,你们下地狱的时候,恨你们的同道吧!”
“一!”
曹吉祥刚数了一声,就指了一个道士。
噗!
一个巡捕丁扛着大砍刀,斜着一刀,把那道士脑袋削下来,腔子喷子,手指头还在动弹,过了好半天才砸在地上。
“二!”
曹吉祥又指了一个人。
噗!
大砍刀落下,又一个道士倒在血泊之中。
“曹吉祥,你要报复冲我来!不要杀我天师道道众!”
李文英炸了,一把推曹吉祥个踉跄:“天师道乃道教牛耳,你今日胡乱杀我道众,贫道一定要你给一个说法!”
“三!”
曹吉祥懒得理他,又指了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想反抗,却出来两个巡捕丁按住他,也给剁了脑袋。
三个数,杀了三个人。
刚才不是说,数三个数,杀一个嘛!
“四!”
曹吉祥又数了一个数,又一个道士被杀。
可笑的是,上千名道士,被上百名巡捕丁管着,眼看着同道被杀,只会自己哭,连反抗都不敢。
“五!”曹吉祥又数数了。
又一颗人头落地。
“不能杀了,不能再杀了!”李文英抱住曹吉祥。
“李道长,要不你来杀?”曹吉祥睨着他。
李文英脸色一白,居然嚎啕大哭。
天师道经记载李文英出生时,有菊香满室,紫云覆屋,三日乃散。四岁效作禹步,感雷声隐隐,人以为偶然,命在步,雷辄大震。乃授儒经玄秘,日记万言,文章书法卓冠时彦。
结果,这样一个高人,遇事只会哭鼻子。
“六!”
又一颗脑袋落下。
“不要杀我,我说,我说!”
一个道士连滚带爬的出来:“在三清像下面!”
曹吉祥给汤序使眼色,快去找。
他勾勾手指,让人把这名道士带上来,近距离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贫道给他们送过饭!”
一听是他们,曹吉祥立刻问:“几个人?”
“五个人!”
曹吉祥脸上露出了喜色,大鱼啊!皇爷心心念念的大鱼,被他抓住了!
“好,只要抓住他们,咱家重赏你!”曹吉祥拍拍他的肩膀。
那道士却哀求道:“只求你不要杀贫道师兄弟了,不要杀了!”
“你有此善心,咱家便成全你。”
曹吉祥扭头看向李文英:“李道长,倘若被咱家找到了不该有的,别说是你,就是这朝天宫,也得塌!”
李文英低头不语。
很快,汤序回来说没有,三清像下面确实有一个密室,但里面没人。
曹吉祥猛地看向那个出首的道士。
那道士跪在地上:“贫道没说谎,没说谎啊!我师兄也看到了,里面确实有五个人啊!”
五个人?
曹吉祥脑海中电光一闪。
方才他让人去抬周应瑜的时候,好像走的是五个道士。
抬担架,用两个人,最多用三个人帮忙。
怎么用五个人呢?
坏了,那五个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跑的!
“汤序,带人去抓那五个人!”
曹吉祥一把将李文英薅了起来:“说!那五个人去哪了?”
“什么五个人,贫道不知道啊?”李文英满脸懵。
“还不说实话!”
曹吉祥松开他,退后两步,抡起一刀劈在他的胳膊上。
李文英惨叫一声。
曹吉祥却状若疯魔,抽出刀继续劈,劈劈劈,往死里劈他这条胳膊!
“他娘的,怎么砍不断呢!”曹吉祥满脸是血。
把李文英薅起来:“在哪呢?”
李文英也傻了,他没想到曹吉祥敢对他下手啊。
“你再不说,咱家把朝天宫杀干净!所有人都要死!”曹吉祥退后两步,继续劈砍他的那条胳膊。
李文英另一只手去拦,结果被劈中手背,半只手掌掉在地上。
“杀!”
曹吉祥疯了。
若不把大鱼抓出来,他这条命也交代在这了。
反正都得死,那就一起死吧!
巡捕丁对着道士下手。
“不要啊!我说!”李文英道心崩了。
他以为自己心如铁石呢,但看着徒子徒孙倒在血泊里,他也慌了。
“快说!”
“在贫道师兄那里!”李文英绝望的闭上眼睛。
曹吉祥抓着李文英,带人去周应瑜的修炼之所。
却扑了个空。
周应瑜也不见了。
“贫道师兄没兵解,只是托词。”李文英说实话了。
之所以说周应瑜兵解,是为了应付曹吉祥。
因为看见曹吉祥率领巡捕丁闯入朝天宫,进宫便要封门,他们以为是奔着那几个人来的呢。
所以周应瑜和李文英商量出这条计策。
对外说周应瑜兵解,其实是周应瑜假死脱身,等到风声过去,他秘密返回江西龙虎山,此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却不想,曹吉祥鼻子这么灵。
“这五人,究竟是谁?”曹吉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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