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温润的声音让安之回过神,她冷静了一点儿,将头埋进膝盖小声哽咽道,“可是我怕……”
时怀瑾眉头一皱,抬脚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眼前是黑的,看不到一点光,也看不到一点影子,他凭感觉蹲在安之面前,低头温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怕我?”
“不是。”
安之抹了下眼睛,呆呆地看着时怀瑾模糊的轮廓,吸了下鼻子,疯狂摇头,“不怕。”
“我不怕你。”
“停电了而已,不会多久,”时怀瑾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佛跳墙已经好了,但是要麻烦你自己去端。”
“好。”安之抹了把眼睛,抬手搭在他的手心,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摸过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手机背对着地面,灯光直直地照在地上。
水晶球碎了,芍药湿淋淋的躺在地上,焉了吧唧的,一点也没有刚刚活灵活现的影子。
玻璃碎地满地都是,整个厨房一片狼藉,其中还有一条红色的液体痕迹,在水中扩散着,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底。
安之蜷缩着脚丫,偷偷往后挪了挪。
时怀瑾并未察觉安之的部队,冷静地指挥道,“你先去先关火,隔热手套在炉子下面的柜子里,勺子和碗在旁边的抽屉里……”
安之忍着脚心的疼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做好时怀瑾吩咐的事情,而后掂着脚,小心跟在时怀瑾身后出了厨房。
门打开,呵呵终于不叫了,呜呜呜地往时怀瑾脚边凑,好像怕黑的是它。
安之把餐盘放在餐桌上,在下沉式榻榻米上做好,看着时怀瑾慢条斯理地从桌边的壁柜里找出蜡烛和打火机,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在餐桌上,一一点亮。
动作沉稳,有条不紊,面上清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好像刚刚在厨房他视线不聚焦的样子,只是错觉。
安之不免有些恍惚。
她尝试把手机灯光移开,时怀瑾的动作还是行云如水,没有一点障碍。
安之确定了,那不是她的错觉,他看不见。
等时怀瑾点完蜡烛在对面做好,安之揭开盖子给自己盛了一碗一碗,又盛了一碗推到时怀瑾面前,还特意将勺子递到他的手里。
她的指腹柔软,温热,时怀瑾目光一滞,手指僵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拒绝她的好意,握住了白瓷勺。
勺柄温热,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安之弯唇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小碗放到鼻尖闻了闻,荤香四溢。
桔黄色的灯光下,汤成浓郁的白色。
还没有吃,安之就能想象出味道有多好。
“好香。”
安之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勺了一勺放进嘴里,满口肉香,鲜美醇厚,柔软嫩滑,荤而不腻。
她又吃了块猪蹄,皮肉软烂,烂而不腐,还带着微微的酒香。
一碗汤里料很足,有很安之连名字都叫不出。
“真的好好吃。”
难怪南桑会说瑾瑜公馆的佛跳墙味道一绝,有钱都买不到。
安之赞叹着,嘴里还含着吃的,声音含糊。
时怀瑾没说话,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安之没忍住,一连吃了两碗才放下碗,支着下巴看着他笑着说道:“时先生,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时怀瑾闻言,从碗里抬头,淡声道,“你喜欢就好。”
虽然看不见,但是时怀瑾可以从声音里分辨出安之是笑着的,他甚至能想象出她一脸认真的样子。
不可否认,做东西给她吃,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每一个厨师,都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让食客吃出幸福的感觉,安之每次都做到了,无论它他做了什么,她都能吃得很幸福,很享受,次次都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出生楚家,她的愿望多么渺小。
烛火摇曳着,空气中除了食物浓浓的香味之外,还浮动着香薰的淡淡的味道,电虽然停了,但室内封闭着,冷气还未散去,温度宜人。
阳台落地窗前窗帘被拉得很开,从安之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护城河边的夜景。
月明星稀,辽阔的黑夜下方音乐喷泉闪烁的霓虹。和河岸对面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很温暖的夜色。
时怀瑾背对着窗户,五彩的光芒在他背后跳动着,餐桌中间的暖黄色的烛光跳跃着,光影映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让平常冷冷淡淡的人看起来居然有了几分温柔的感觉。
看着看着,安之不由得就出了神。
见安之没了动作,估计她是吃完了,时怀瑾从座位上起身,转身向餐厅外走去。
“你去哪?”安之连忙站起来,想跟上去,情急之间忘了脚伤,脚心直直地压下去,碎玻璃又进去了几分,她一下没忍住,痛呼出声,“嘶~”
时怀瑾回身,走到她身边,突然弯下腰,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突然悬空,猝不及防被抱起,安之只来得及捞过手边的一盏烛台。
时怀瑾抱着她往客厅走,闯过长廊,在黑暗中,一往无前,烛光在他脸上跳跃着,明明灭灭,忽明忽暗。
安之牢牢地抱着他的脖子,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而后松下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时怀瑾低下头,像是在看她,淡声道:“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