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纵的声音有些沙哑,恍如和夜已融为一体。
她微微垂下眼来,淡淡道:“你受伤了。”
即使对面那人极力掩饰,可血腥味儿却骗不了人。这么浓的血气,怎么可能是小伤?
唐天纵却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玩味,眼底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那受伤处已被缠了白色的纱带。
他仰头靠在桌子上,许是有些用力那纱带又往出渗了些血,白色已被染红了。
“我受过很多次伤,这不算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吴裙不说话了。
因为这人受不受伤其实都与她没有关系的。
可这夜里却着实难以入眠。
她趴在榻上轻轻哼起了不知哪儿听过的小曲儿。
这曲子很温柔,那姑娘的声音也很动人。
唐天纵叹了口气:“你会跳舞吗?”
吴裙声音顿了顿:“会。”
她起身下了榻,在墙边站了会儿,然后又伸手轻轻敲了敲:“你喜欢什么曲子,我跳给你看。”
唐天纵摇了摇头:“你家乡是哪里?”
墙那边的手微微顿了顿:“西域。”
“出玉门关后要走好久。”
她的声音轻轻地,似是不愿多言。唐天纵宁愿相信她拜西门吹雪为师是另有苦衷。
所以他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家在蜀中。”
“我知道。”
吴裙也笑了。
她的眉眼或许在烛火下摇曳生姿。
唐天纵顿了顿:“那也是个很好的地方。”
他的声音有些寂寥。
吴裙摇了摇头:“我跳飞天给你看吧。”
她突然道。
两间房以一堵墙隔着,那边如何,这边自然是看不见的。
唐天纵微闭着眼,听着墙那头美人脚尖轻碾。
飞天舞琼姿高华,一肢一曼尽态极妍,水红飞袖高扬,似乘风而去。
偶有烛火映着窗柩,恍如惶惶艳华破空而来。
朝霞瑰雾,动人心弦。
“你希望我输还是赢?”
太阳初升时,似有人再问了一遍。
陆小凤是向西走的。
那条路直通蜀中唐门。
他走了很长时间,雨已经停了。
他的马也停了下来。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走错了路。
这条路实在太安静了,可这并不是他停下的理由。
马蹄印可在下雨时被洗刷掉。
可当雨停了呢?
他走了一夜,前面却依旧毫无踪迹。
陆小凤突然想到,那人会不会是专门用马蹄来误导他们。
而他实际并未离开。
他想到这儿面色已经变了。
他与西门吹雪二人选的均是向前的路,若是那人是向后返呢?
这虽然只是猜测,陆小凤却觉得已近事实。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当他在四条路口看见西门吹雪时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白衣剑客面上淡淡的:“我们中计了。”
陆小凤苦笑:“他们定是往回返了。”
天早已大亮。
昨夜寅时雨便停了。
宿雨过后朝阳照的地面松软。
那马被栓在客栈里,他们并没有离开。
“我们不走了?”
吴裙轻声问。
唐天纵道:“不走了。”
他的眉目淡淡的,显得有些疏懒。
吴裙微微垂下眼来。
却见一只木簪子递了过来。
那木簪只是寻常木头雕成,簪上也无太多装饰,只是一朵简简单单的水仙。
水仙还未盛放,花苞儿微微合着,却也精致。
“昨夜闲时雕的。”
那劲装青年懒散靠在桌子上,微微仰头,嘴里的酒顺着喉咙滑下。
酒是店家特酿的,闻着也是烈性。
唐天纵喉头微微滚动,只觉心肺俱是火辣辣的。那肩上的疼似也麻痹了些,不由舒了口气。
吴裙轻轻笑了笑:“我很喜欢。”
她拿着那簪子把玩着,最终伸手别在了云鬓上。
微微转过头来看着那蓝衣青年。
唐天纵看了会儿,突然轻笑:“歪了。”
他慢慢栖身握住那簪子。
吴裙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长睫轻轻颤了颤,任由那人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发髻。
马蹄声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