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特殊岗位的弟子如戒律堂、悬镜堂,还有守殿弟子是不准触碰此酒的。
那弟子又补充道:“咱们执勤时可没碰,这坛便送给师兄了。”说着嘿嘿一笑。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他,目光里写满了乞求与期待。
他看了眼手中比巴掌宽些的瓷坛,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众人松了口气,不知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蔺师兄最讲义气了。”
可他却依然垂眼看着酒坛,心道也好,也许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他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到房内,将酒坛放在桌案上,端详许久后,缓缓揭开封口。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不一会便弥漫在屋内的空气里。
他犹豫了一下,若是被师尊发现,会不会责罚他?
可随后他又自嘲地冷笑了一下,若他说成自己被情所困而借酒浇愁,只怕师尊不仅不会责罚他,还会言语安抚,甚至为他另觅道侣。
一想到这他就涌起一股无名火,毫不犹豫地猛灌了几口下肚。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反应,既不头晕也不眼花。
说好的神仙醉呢?那几个家伙别不是买了假酒?
他还想再试试,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喊他,于是连忙盖上酒封便离开了。
另一边白景轩刚从议事厅回来,路过侧殿时闻见一阵奇异的香气,煞是好闻,心道莫不是那小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了?于是欣然闻香而去。
蔺宇阳的卧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桌案上放着一只浅青色的瓷坛。白景轩好奇地提起瓶身,见其上刻着三个字:神仙醉。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大言不惭,他心道。
他一把揭开酒封,甜甜的酒香伴随着一股好闻的药香涌入鼻腔。
似乎……很好喝的样子。
*
蔺宇阳打发走执事堂前来派份例的弟子,回到房内时见一个白影独自斜倚卧榻上,他疑惑地喊了一声:“师尊?”
白影没有反应,他又走近了些,见白景轩秀眉舒展,眼睑低垂,月牙般的眼底还雾蒙蒙的似蕴着一层水气。
两颊泛起一层浅浅的薄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如玉的肤色此时更是如同剔透的琉璃,煞是好看。
蔺宇阳的心脏噗通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望见师尊目光朦胧,仿佛神游天外。
此时对方鼻间呼出一股气息,他闻见除了兰香之外,还混杂着浓浓的酒气。
他微微吃惊,这才看见落在榻边的酒坛,酒水撒了一地。
他又轻轻推了推白景轩的胳膊,再次轻喊了声师尊。
这时对方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干净纯澈,如春风拂面,又如夏日清泉。
蔺宇阳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一瞬。
“你来了。”白景轩的声音又轻又软,还有些口齿不清,与以往的仙首形象判若两人。
蔺宇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师尊这是……醉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他已经把酒喝去了一大半,这又撒了一地,师尊应该没喝多少才对。
可看对方这幅模样,分明是醉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于是起身欲扶起对方,“师尊,咱们回去吧,您醉了。”
白景轩摇摇头,“不回。”声音还是那样又轻又软,“事情没办完,不回。”
蔺宇阳疑惑道:“什么事情?”
“你的事情。”
“师尊……找我何事?”
“救你。”
蔺宇阳笑了一下,“师尊已经救过我了。”
白景轩摇摇头,“还没有……”
蔺宇阳听不明白,全当这是醉话,可师尊醉得可爱,使他忍不住地想就这么与其对话下去。
于是半开玩笑地道:“那师尊要怎么救我?”
只见对方叹了口气,“你持心不静,易为外物所累,堕入魔障,若能找到道侣替我照看你一世便好了。”
他瞳仁微震,“若是……弟子找不到,或是不愿有道侣呢?”
只见白衫人无奈地笑了一下,“那只有我照看你这一世了。”
蔺宇阳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不可置信地捏起对方的胳膊,急急地道:“师尊此话当真?”
白景轩茫然地抬眸看向他,“当然。”
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明眸内燃起一团火焰,他想了想,取出笔墨,“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他可不想师尊酒醒后再来个拒不认账,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匆匆地书写,心道身为天尊,醉话也要一言九鼎!
喝醉了的白景轩仿佛是个任易摆布的人偶,不仅问什么答什么,让干什么也都毫不拒绝。
蔺宇阳拿着字据让他画押,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大笔一挥,落下三个字:知道了。
什么叫知道了?不该签名吗?蔺宇阳哭笑不得,但面对一脸懵懂的师尊,他心下一软,实在不能提更多要求,便勉强接受了这样的“凭据”。
他心花怒放,仿佛有生以来从未这么高兴过,连上元节那日的礼物,对比师尊的承诺来说都要逊色许多。
他十分满意地将字据放在案上端详了片刻,随后眉眼含笑地望向师尊,见其依然是那副迷茫的神情,两片薄唇因酒劲而染上了一层绯红。
满屋飘香的酒气似乎冲昏了他的头脑,抑或是因为太过高兴而忘乎所以,他不知从哪涌起一股冲动,鬼使神差地捧起那张玉面,闭眼俯身而下,覆上了那片微凉的唇畔。
柔软的触感以及师尊呼出的好闻气息令他意乱情迷,心跳几乎要溢出胸腔。
白景轩茫然地眨眨眼,仿佛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良久后,蔺宇阳猛然清醒过来,连忙后退了一步,急急地喘气,心道这算不算乘人之危?
内心挣扎思考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算。
他有些懊恼地扶额叹气。
此时白景轩眼神迷离,身体微晃了一下,他即刻上前一把扶住,对方的身体便顺势倒进了他怀里。
白景轩的呼吸越来越沉,眼睑也垂了下去,几乎马上就要睡着了。
额顶的青丝抵在蔺宇阳的下颚处,他下意识地搂紧了那个纤薄的身体。
师尊的身体原本并不单薄,身为修士,体格要比凡人强健得多,可自从损毁灵脉死里逃生后,这具身体便薄如纸片。
尽管他费劲心思做好吃的以及灵草灵药为其滋养,却似乎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
他有些心疼。
此时怀中之人的呼吸渐均,他若有所思地低声吐出一句:“不知师尊如何看我?”
他本是自言自语,没指望听见答案,却不成想白景轩轻轻嗯了一声,以低得若有似无的声音道:“好大的麻烦......”
他嗤地笑出声来,“弟子的确给师尊添了许多麻烦。”
他心有触动,一个问题萦绕心头许久,若是此时不问出来,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便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若是......若是弟子不愿做您的徒弟,还能不能......”
怀中之人忽然直起身体,眨了眨眼。
蔺宇阳以为他清醒了,可仔细一看,仍是眼神迷离。
“不做师徒......”白景轩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我管束不了你,届时便只能再斩你一世了。”
“什么?”
蔺宇阳没听明白,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师尊说的是......斩?
一颗心大起大落,方才还彷佛身在云端,眼下又立刻掉落冰窟,做不成师徒,便要杀他?
谁知白景轩又轻笑着摆摆手,“不会的,我要救的人,岂有救不了的。”
然后又摇晃了一下,身体一歪倒进了蔺宇阳的怀里,口中呢喃道:“做不成师徒,碧落黄泉我也会找到你......救你......”
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不见。
蔺宇阳呆滞了片刻,方才那句话他听得真切,对他来说,恐怕比这世间最深情的情话还要令人脸红心跳。
他紧紧地搂着白景轩,心情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良久,待怀中的人睡沉了,他轻手轻脚地将其放回榻上躺好,目光温柔地凝视那张绝美的脸庞,须臾后在其眉间的金叶上落下一个轻吻。
*
一直到翌日清晨,白景轩才头疼欲裂地起身,他揉着太阳穴,看见徒弟正俯身榻边,枕着胳臂酣睡。
他看一眼四周,轻轻啧了一声,自己怎么睡徒弟房里了?
还把弟子的卧榻给霸占了。
他长叹口气,嗅出空气中残余的酒香,才猛然想起他最后的记忆——那便是自己尝了一口“神仙醉。”
他......醉了?
想到这他猛然摇头,不可能,他才喝了一口!
不不不,他一定没醉,昨晚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一定能想起来。
他如此想着,小心翼翼地缓缓起身,生怕吵醒了徒弟,自欺欺人地想要旁若无人地回到卧房内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路过案几时,其上一幅笔墨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好奇地摊开一看,瞬间呆立原地,如遭雷击。
他何时说过这话!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萌吗?
蔺:......萌。
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