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我从开始,救他也只是为霍家的以后。”
陆三听到了这句话,眉心微拧,垂眼看着沉默不语的裴砚礼,声音极小:“殿下?”
裴砚礼回神,抬手朝他摆了摆。
待里头安静下来,裴砚礼深吸口气敲了敲门。
惠然听见动静前来开门,对上裴砚礼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的后退。
“姑娘,是淮安王殿下。”
明骊侧目看过来,瞧见裴砚礼后笑起:“你忙完啦。”
裴砚礼笑意意味不明,他撑着陆三的胳膊,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行动迟缓地迈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向明骊。
惠然退出屋子,明骊放好饭食,抬眼就看见这一幕。
她眼睛微微睁大,惊讶道:“你能走动了啊。”
“嗯。”裴砚礼弯唇,“近来有在练习,但毕竟已经许久没有走过路,会稍微慢一些。”
明骊点点头,凑近他作势就要去扶。
原本这样的动作,在他们熟识以后很常见,明骊伸手,裴砚礼也会很自然的将胳膊搭过去。可他今天再看见明骊那双干净的手时,忽然侧了侧身子,避开了。
明骊微怔,缓缓缩回去。
扶着裴砚礼的陆三看了她一眼,心中轻叹,将裴砚礼扶坐到圆桌旁,提步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两人相对而坐,一切都好像没什么变化。
只是今天裴砚礼的话少了很多,他目光静静的看着熟悉的吃食,捏着汤勺搅了搅粥,垂着眼情绪不明。
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明骊刚要起身,裴砚礼就喊住了她。
“明骊。”
她一愣,裴砚礼从来没有这样喊过她的名字。
随即反应过来,偏头应:“怎么了?”
“明日我就要搬回王府了。”裴砚礼抬眼,视线寸寸掠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鼻子以下的位置。
他可真是想知道。
这样漂亮的一张嘴,究竟是这么说出那样让他伤心的话。
明骊抿唇:“今日陛下前来,就是同你说这个吗?”
“那这样挺好的,免得在这里想起不开心……”
裴砚礼挪开眼:“所以你明日不用再来了。”
室内安静,明骊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讷讷问:“你说什么?”
“我说,”裴砚礼顿了顿,抬眼看着她:“明天开始,我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耗费,我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别再来找我了,因为我会很忙。”
大概是觉得他厌烦了,明骊小脸有些泛白:“我……”
裴砚礼收好碗筷,合上食盒的盖子:“近来我同你二姐姐关系也不错。”
等来这个回答,明骊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面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心里某个地方酸酸涩涩,她甚至感觉有种情绪都快要溢出眼眶。嘴角没忍住往下撇着,最后也只能鼓起腮帮子,刻意压下失魂落魄的感觉。
明骊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点点头,伸手抚上食盒的把手:“你心中有数便好,那我……我就不来了。今日多谢你救了我,日后好好照顾自己。”
每当多说一句话,裴砚礼的嘴角就绷紧一分。
明骊喉咙有点发硬,揉揉眼睛小声道:“二姐姐是个好人。”
“我先走了。”
说完话,明骊提着食盒迈步离开。
等她走后,裴砚礼紧抿的唇终于像是忍不住了似的。偏过头,猛的咳了几声,紫红的鲜血从嘴里吐出来。他抬手抹了抹嘴角,牙关紧锁。
窗外风声阵阵,陆三将人从去门口折回来,看见的就是地上的血迹。
眼睫微动,大步跑到他身边:“殿下?!”
裴砚礼浑身都是烫的,就这片刻工夫,吐了口血后的脸颊就好似被火席卷过,红得晃眼。
唤来管事,两人将裴砚礼扶进屋子躺好。
拧了湿帕子给他盖在额头,陆三站在床边,神色焦灼。
今日宋清鹤说过,高热咳嗽是正常状况,可他并未提及会咳血。刚才裴砚礼吐了那样大一口血,颜色格外不正常,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夜色渐渐深了,门窗微动。
宋清鹤推开门走了进来。
陆三捏着帕子赶紧起身:“先生。”
“情况如何?”宋清鹤负手而立,倾身探了探裴砚礼的温度。
陆三道:“高热已经差不多退了,就是傍晚时,殿下咳了口血,血迹颜色……同那日从腿部伤口中蔓延出的血迹颜色相同。”
“你先出去吧。”宋清鹤接来帕子。
房门被合上,宋清鹤垂眸看着阖眸的裴砚礼。
遥想起多年之前,同他眉眼相似的另一人也曾这样躺在榻上,柔软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小声哼哼:“你若是不喂我喝药,那我就不好起来了。”
时至今日,宋清鹤的记忆仍旧很清晰。
他抿了抿唇角,将裴砚礼的内衣褪下,给他擦了擦身上,施针驱毒。
其实本该没有这样快的,蛇毒入侵体内,按理也该得有两日。但照陆三刚才所言,裴砚礼的状况要么是中毒过深,没有排出的毒素或许还在体内,要么便是毒素已被蛇毒清净,尽数都吐了出来。
宋清鹤敛神,细长的银针刺入裴砚礼的皮肤。
不多时,银针旁便溢出了紫红血珠。
裴砚礼被身上的酸涩感疼醒,他睁开眼睛看见宋清鹤,低声喊:“师父……”
“感觉如何?”宋清鹤分神看了他一眼。
裴砚礼偏过脑袋:“还好。”
一柱香的功夫过后,宋清鹤给裴砚礼擦干净身上的血珠,他合衣坐起身。
腿部的痛感已经减少许多,他在被子里动了动,不知是不是错觉,久违的力气似乎重新回到了腿上。
裴砚礼眼睫轻颤,看向正擦着手的宋清鹤。
男人垂眸:“你中毒过深,尚未被排出的余毒已经侵入了肺腑,但量不多,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待日后我再为你开些药方,慢慢恢复着。”
“多谢师父。”
宋清鹤见他有气无力,微微挑眉:“发生何事了?”
裴砚礼没吭声。
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宋清鹤着实看不惯,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淡声道:“好好休息,平日多练习练习,眼下恢复了力气,总不能还倚靠着轮椅。”
裴砚礼点头。
宋清鹤多打量他一眼,提步离开。
今夜窗外没有月亮,屋子里面只有昏黄的烛光摇曳。
此时静下,裴砚礼才有精力去想有关明骊的事。
从她第一次救下自己,到后来给他送饭,照顾他,再到前几日的熟稔亲密。明明都是些很常见的小事,裴砚礼却觉得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同明骊说的那些话……
裴砚礼垂眼。
“明日我就要搬回王府了。”——这样我就不会再让你为难。
“你别再来了。”——我听出你的犹豫,那我们就稍稍保持些距离,不过我还是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你。
“近来我同你二姐姐关系也不错。”——所以你不用怕,霍家日后我会好好护着。
裴砚礼手指轻轻点了点被子,这是明骊送来的,被褥上还绣着青竹。
没人教他怎么去爱别人,也没人教过他,怎么对别人好。
既然他最近的行为和令他新鲜的感情,让明骊感到困扰甚至迷茫。
那就这样吧。
总不能……让小姑娘觉得是他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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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四月底。
漪澜院内生机勃勃,明骊在墙边种下的花苗已经长出了花苞,个个都很饱满,看起来好似只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花苞就会变成花朵。
院子里让人架了秋千,明骊靠在那上头,目光安静的看着那几株花。
距离她跟裴砚礼的最后一次见面,已经两月了。
犹记得,当时裴砚礼同她说完那些话后,她心里那种忽然空了的感觉。
明骊自诩不聪明,但也不笨不傻。
他特意交代与二姐姐关系好,不就拐着弯的告诉自己,他转意爱上了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