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让她不要再去,其实也不过是怕二姐姐看见不开心吧。
说起来,裴砚礼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
待她的那些好,也可能只是看在霍含枝的面上。
所以这样也挺好的,霍含枝是个好人,裴砚礼跟她一定能百年好合。要是他们日后成婚,明骊就得唤裴砚礼一声二姐夫。
思绪越想越乱,连带着鼻子都有些发酸。
明骊咬了下嘴里的软肉,眨眨眼睛挥散开眼前的水雾。
她照顾了裴砚礼这样长的日子,又耗时又耗力,冒着被禁足和名声被毁的风险,日日不落的过去看他。这人倒好,竟然转头就喜欢上了别人。
就算是养条狗,也不会这样狼心狗肺。
肯定是因为这个,所以自己这些天想起来就会难过。明骊想。
那日回来,就应该让惠然直接去将那花苗统统都拔光,什么糟糕的烂玩意儿。早知今日,她就不耗费心血让玉珣给她找来这些东西了。
惠然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方氏送来的衣裳。
瞧见明骊还坐在秋千上,惊呼道:“姑娘,您怎么还发呆呢,待会儿就该出发了。”
明骊侧目看过去,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点着,秋千来回晃动。
“我忽然有些不想去了。”
惠然走近,握住她的腕子道:“这可由不得您,中宫亲自下的贴,还点名要侯府三位姑娘都去,您不去成何体统。”
前段日子,慧贵妃被武帝以落水为由禁足,安分了好些日子,吕皇后一时风光无二。
今日是吕皇后在宫里办的赏花宴,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不仅可以赏花,还在旁边搭了戏台子晒晒太阳听听戏。
马车不能进宫里,便在宫门口换了轿子。
走在红墙内的长巷中,明骊掀开帘子,视线小心朝外张望。
其实她不想来,还有另外一层缘由。
这些日子她没怎么出府,但有关裴砚礼的消息还是会传进她耳中。
说他腿伤痊愈,如今已经能站立行走,还说武帝恢复了他上朝论政的权利。裴砚礼与陆闻清走得近,两人关系密切也逐渐传了开来。
明骊得知这些后,为他开心,但也不想再撞见。
而今日入宫,两人必定是会碰上的。
不过在遇见裴砚礼之前,明骊倒是先听见了贵女们的议论。
两月未有交际,明骊跟裴砚礼关系冷淡的传闻,人人口耳相传,没多久就传遍了京城。眼下再看见她,这些人自然忍不住拿她说笑。
霍含栖想上前为明骊辩驳,可她不想惹事,拽着霍含栖往另一边的石子路走去。
这边开了好些情人花,明骊心不在焉的看着。
霍含栖侧眼看她:“四妹妹,你别跟她们那些人计较,一个个能说会道,都是长舌妇。”
“我没事。”明骊倾身捏了捏花瓣,随口道:“毕竟也是实话。”
见她似乎没有什么心思说这个事,霍含栖只能再度将疑问压了下去。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边遇上裴岑远。
明骊脚步微顿,看着他走过来,脑海中甚至浮现出转身溜走的冲动。
抿紧唇,垂眼行礼:“长陵王殿下。”
“四姑娘,好巧。”裴岑远目光清亮。
他略一抬手,两人直起身子。
裴岑远手里握着折扇,偏头道:“四姑娘赏个脸?陪本王走走。”
“不了吧。”明骊紧紧拉着霍含栖的手,笑意自然:“今日人多口杂,况且又是皇后娘娘特意为殿下置办的宴会,若是同臣女走在一处,被旁人瞧见怕是说不清楚。”
裴岑远对明骊的心思昭然若揭,他笑着:“四姑娘能言善辩。”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明骊神色不变。
裴岑远扬唇笑了下,似乎有些无奈:“那好吧,其实本王也只是想问问你,近两个月怎么没有同九弟见面了?是吵架了吗?”
“这是臣女与淮安王殿下的事情,打探私事,怕是有些不妥吧。”
明骊刚抬眼,越过裴岑远的肩头就看见对面站定的楚锦怡,少女面色阴冷,看着是在并非善类,她不愿招惹。挪开视线,看向裴岑远道:“臣女先告退。”
说完,明骊拉着一脸懵逼的霍含栖原路折回。
走的远了,霍含栖才问:“四妹妹,你同长陵王怎么?”
明骊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知情。”
她的确是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裴岑远怎么会总是想要来纠缠自己。明明前世他们两人之间,缘分浅淡到几乎没有,但既然有变数,明骊就有办法避开。
而在她们身后,裴岑远仍旧站在原地。
楚锦怡上前几步,忍着满腔怒火,压低声音问:“殿下,你就这样喜欢她吗?”
裴岑远拧眉:“本王劝你,别动她。”
“殿下!”楚锦怡眼圈变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道你忘记了吗,少年时,你曾经同我承诺过,长大后定要娶我为妻的。”
“这些年我同父亲在任上,眼下回了京,你……”
裴岑远眉眼间有些不耐,垂眸定定看着她:“你也是说了,那是少年时。”
“况且,你父亲不是早就同母后通了气,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现在在这里装出一副受害颇深,又被我抛弃的样子做什么?”
没想到这些事情他都知道,楚锦怡睁大眼睛,质问的立场瞬间有些站不住。
“阿远,你听我说,这事情都是父亲做主,我也没办法呀。”
裴岑远捏了把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难道你就不愿嫁给我?”
楚锦怡耳根发红:“愿……愿意的。”
“那你还在纠缠什么?”裴岑远松开手收敛了笑意,抽出袖口里的帕子,慢慢擦干净指腹沾上的脂粉,嗓音淡淡:“我当然会娶你,你当然也会做长陵王妃。既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话音落地,裴岑远转过身子提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楚锦怡险些站不住,身侧好友扶住她,担心道:“楚姐姐……”
“我自幼爱慕他,他分明从前待我不是这样的。”
好友见楚锦怡摇摇欲坠,赶紧安抚:“长陵王与你是打小的情分,这一切定然是霍家那个搞的鬼。”
楚锦怡死死掐着帕子,咬牙切齿。
他们两人自幼青梅竹马,金童玉女。
当年她随父亲去外地任职时,裴岑远拉着她的手认真承诺:“待你回京,我就娶你做我的妻子,做我唯一的女人。”
可如今回来,京中物是人非。
裴岑远早已收了通房,还有从吕皇后宫中纳进后院的妾室。他哪里还记得当初的诺言,记得那些话的,只有楚锦怡一个人。
可楚锦怡明白,裴岑远最厌恶被人掌控。
她得等,总有一日他会回心转意。
任由被好友擦干眼角的泪,楚锦怡想起裴岑远看向明骊的柔软目光,咬着牙齿道:“一定都是明骊,都是她狐媚的殿下,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暖风吹过,树叶晃晃悠悠的飘落,最后停在楚锦怡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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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角旁的小竹林里。
裴砚礼手执黑棋,慢条斯理的落下。
陆闻清在旁边嗑着瓜子,随口说:“你们知道吗,我刚才过来时,撞见明姑娘跟长陵王了。”
闻言,裴砚礼指尖轻轻晃动。
对面执白棋的宋修赟抬眸,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轻笑:“是吗?”
“我就听明姑娘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真是爽快。”陆闻清抿了口茶,看着棋盘,指了指空处同裴砚礼道:“下这儿啊,你往哪儿看呢。”
裴砚礼落在另一位置,嘴角带着弧度,心情似乎颇好:“你管我。”
“……好心没好报。”陆闻清白他一眼。
这棋走入死局,几乎无解。
裴砚礼慢条斯理的捡着棋子,佯装无意般的问:“然后呢?”
宋修赟接话:“是啊,那然后呢?”
“然后?”陆闻清话不过大脑,直接就全抖了出来:“那然后明姑娘就走了啊,转身那叫一个利索。可别说,真是有她姐姐的影子。”
棋子被收进棋盒里,宋修赟看着裴砚礼明明高兴却还要紧绷着的嘴角,摇头失笑:“还来吗?”
“让陆闻清这个傻子陪你玩吧,我还有事儿。”
裴砚礼起身,掸了掸衣袖:“去那边看看。”
陆闻清给他背影丢了两颗瓜子,皱眉:“他干嘛去?”
宋修赟落下一子,抬手示意后才解释:“大概……是去见心上人吧。”
“……”
竹林距离御花园还有小段距离。
裴砚礼眼下已能正常行走,于是没带陆三,绕着路慢慢朝那边而去。
但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她的背影。
而她面前站着裴缙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