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妃满脸正直,衣服穿的很肃静,暗黄色的长裳垂到脚裸,头发梳的紧贴头皮,上插碧玉裹银簪,生生把一张二十出头的脸衬的老十岁,浑身上下都透漏着古板和老气。
她和萧楚睿站在一起,看着像一位老大姐,萧楚睿若看上她,除非眼瞎了。
她行了个非常周正的问安礼。
萧楚睿问:“何事?”
萧楚睿将脚从椅子上放下去,坐端正了身体,把书放在一旁。
寿安又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萧楚睿对面,萧楚睿朝张贤妃示意一下,让她坐下。
张贤妃规规矩矩道:“谢皇上。”走到椅子前坐下。
萧楚睿端起茶盏抿一口,放下。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也因为这份淡漠,张贤妃知他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在宫中就是如此。
后宫没有皇后,四妃里只她和德妃尚凡琴,皇上应该往她和德妃娘娘处多去些,结果他天天歇在文德殿也不去后宫。
说起来是气死人的,每个后宫女子都极想伺候他,可他不入后宫,别人怎么有机会伺候他?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淑德能干、安守本分、清高自傲或者温柔小意,都没有机会。
便古板如张贤妃,也是有些哀怨的。
若皇上真是这幅不近女色的样子也就罢了,可他一出皇宫就招来歌女舞女日日歌舞升平,这她哪儿还受得了?一起同行的柳昭仪和安婕妤哪儿受得了?
张贤妃说话便不由自主的带了些责怪和说教的成分,“出宫前太后娘娘吩咐臣妾照顾好皇上,督促皇上此次出行不是不可只顾玩闹,要以政事为先,皇上日日招来歌舞,乐声不曾停过一刻,如次爱玩闹,让百官见了如何?那些舞女穿着单薄,不是良家女子,怎能让她们在皇上面前现眼?”
她话说完,萧楚睿的脸也黑完了,气的呼吸变重,狠厉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朕!”
萧楚睿站起,背过身,双手交握在身后,厉声道:“滚出去掌嘴,认清你的身份!”声音里裹着狂风暴雨般。
张贤妃吓得呆立。
她哪能想到皇上会说发怒就发怒,她不过是来劝诫皇上罢了,竟会得他如此凶她罚她,难道皇上犯错了劝诫他不是妃子的本分吗?虽说这话不中听,可忠言哪有不逆耳的?
张贤妃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一贯这样说话啊。一个品行好德行好的的妃子,就该在皇上行错时出口劝诫,宫中有太后娘娘,她们插不上手,可出宫她就是份位最高的人,这些话她不说谁说?
但尽管不觉自己有错,皇上这般狠厉模样,她还是吓破了胆,脸色苍白,身体发软发颤,瘫在椅子上起不来,也说不出话。
萧楚睿见她还坐在那里,呵道:“还在这儿干什么?没听见朕的话?”
张贤妃还是瘫软的,大脑发怔,回不了话。
寿安赶紧过来搀扶张贤妃,为张贤妃求情道:“皇上,贤妃娘娘有口无心,这一路还需贤妃娘娘操持照料,宽恕娘娘一次吧。”
让贤妃出去自己打自己的脸,打完她还不得自缢啊,她那么要面子的人。
萧楚睿还是气,冷哼一声,“你是宫中老人,可这般没规矩,现在找不到嬷嬷重新教导你,你自己回去待着,别出来现眼。”
这是禁足了,话说得这么狠,张贤妃脸通红,眼眶也通红,又羞又恼,恨不得自己没活过,她燥的很,身上冒热气,背后都出汗了。
寿安也不敢对张贤妃说“娘娘快谢过皇上了。”,他知道这会儿再怎么提醒张贤妃张贤妃也是说不出话的,他赶紧将张贤妃扶到门外,让张贤妃的婢女把张贤妃搀扶走。
张贤妃颤颤巍巍离开,寿安看着她老气而瘦弱的背影唏嘘。他也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识不清自己身份,谁与皇上说话不得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她倒一副教育人的模样讲起理来了。当这里是她张府啊,不知是真为皇上操心还是想显摆她能耐,皇上吵她也不亏她。
不过他可知某位主子扇过皇上一巴掌,那可比在皇上面前出口不逊厉害多了,可那位不仅一点事没有,还被皇上心心念着。
有些人跟开过光似的,那福气怎么那么让人羡慕?
寿安走回去。
萧楚睿“刷”的一下打开扇子,快速的扇着,眼眸的厉色和不耐还没褪去,心中直道丑人作怪。
寿安小跑回来给萧楚睿捏肩捶背,语速快道:“皇上别气,贤妃娘娘说错了话,好在没什么坏心,您和她置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萧楚睿一声:“多管闲事。”,指责的是张贤妃,将扇子扔了骂一声“蠢货。”
他本就心情不好,又碰上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对他说三道四,可算气坏了,背靠椅子闭上眼睛假寐,让心情平复下来。
张贤妃的事不过是点燃炮筒的一个印子,真让他心烦的是别的事,所以即使罚了张贤妃,他也没感觉痛快多少。
寿安看皇上眉头紧蹙,心中倒是有主意哄皇上开心让皇上的烦闷一扫而空的,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告诉皇上平南王妃在船上,就在尾间,那皇上一定会兴高采烈的找过去,若最后又被平南王妃怼一顿,结果更气了怎么办?
一月的行程还早着呢,等皇上不气了,想平南王妃想的很了,他再说出来,让两人相见,那他不是立了个大功?
寿安越想越美。
李玉儿在船舱中无所事事。
不过偶尔能听到些八卦,挺解闷的。
同一船舱里住着皇上和他的妃子,皇上日日招舞女作伴,张贤妃去劝诫却被皇上禁足的消息她当然也听说了。话传到她这里,已经有些皇上爱看美人跳舞,张贤妃阻拦却被他狠狠责罚的意味。
这么听来皇上有点昏庸,好色,不给妃子体面的感觉。
李玉儿咂舌。
想到她自己,不归家再嫁是好的,连九五至尊都是这个鬼德行,她再嫁能嫁给什么好的?
李玉儿半倚在床栏摸摸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心情悠悠,暗道这小家伙要平安到来,这是她的福气,是后半辈子美好生活的倚仗。
“为你犯那么大的险,还要四处奔波,也算值了。”
桂月端了盆水擦桌子,边干活边和李玉儿说话,“夫人要不要出去走走?”
李玉儿摇头。
她圈在这里不只是因为那个宫女季荷守在门外,还因为待在房间里对她来说很安全,人越少越不容易受到冲撞,越能保护她腹中的小家伙。
行船途中时有时靠岸补给,如果有信件送回京都,也在此时,李玉儿写了封信送到平南王府别院,问询梁音的情况。
怀了孩子后渐渐对孩子有了感情,再思及梁音,便不知该怎么处理梁音腹中的孩子。
当初将梁音接来,就告知梁音她的孩子将成为平南王世子,时间这么久了,梁音早接受了,也一直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做平南王世子看,到时候去替换,梁音是要知情,她儿子做不成平南王世子,她会怎么想?可舍得了这个便宜不占?是否会怀恨在心?是否会成为隐患?这很难说。
每每想起换孩子之事,李玉儿还是挺发愁的。
不过眼下每件事都让人发愁,比如把真相告诉一无所知的温越,让温越帮她离开几个月。
李玉儿叹了声气,累的脑袋疼,躺倒在床上歇会儿。
她每日愁那么多事情,根本没心情回想起黄四爷一次,包括她想到自己肚里的娃娃时,都没想到这娃的爹是黄四爷。黄四爷就像是过眼云烟,被她抛在了脑后,反正对她而言,黄四爷这个障碍已经过去。
萧楚睿把她当成天上的仙女,长得好、温柔、心地善良、孝顺,几乎拿一切美好的词去夸她,哪知道她是那样的人,玩弄起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的。
萧楚睿现在还在想她,手痒痒的想写信给她,但坐在桌子前半响没动笔,因为知道她去扬州了,不知道她现在行程到哪儿了。
他后悔了,当初无论如何应该让她跟在他身边的。
可这个念头一出,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说自己犯贱。
诀别那日自己那么哀求她,她却一脸冷漠,毫不动容,现在自己居然还想她?
他疯了?他没有尊严的吗?
萧楚睿又阴沉着脸坐了会儿,脑子里七拐八拐的拐了很多道弯儿,最后对自己道,如果她后悔了,向他道歉的话,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
船上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事,萧时迁知萧楚睿心情不好,逮到空就来找他喝酒,看萧楚睿落寞,对萧楚睿道:“这世间您要什么女子没有?我看是那女的自己作的,早晚她得后悔,您就好好玩,等她后悔了,告诉她没门儿,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萧楚睿只瞥了萧时迁一眼,没有回话。他刚打定主意,如果李玉儿后悔了,他就原谅李玉儿一次。
萧时迁说这风凉话,他只觉得无趣。
萧楚睿不感兴趣。
萧时迁走前便对寿安说,“随行来的那么多女人,都是吃干饭的?你不会好好照顾皇上,等着回去太后赏你板子吗?”
萧时迁是淮安王世子,他说的话对寿安有两分威慑力,而当晚,安婕妤来皇上房里请安,寿安干脆给她行了个方便。
原先皇上没开荤,他受太后娘娘之命拦着,现在皇上早开荤了,他还顾忌这干什么?
他让平南王妃上船也不是为撮合平南王妃和皇上,要是皇上和安婕妤好了,那他为安婕妤行过方便,安婕妤得记他的好,他也不亏什么。
他觉得安婕妤讨宠成功率挺高的,安婕妤长得真不差,比起平南王妃来都差不了多少。皇上能看上平南王妃,那未必看不上安婕妤。
……
萧楚睿沐浴完穿着寝衣出来,边系侧腰间的带子边往外走,一抬头,看见一个美人坐在灯前。
侧对着他坐着,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三千秀丽青丝披在身后,微弱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而她眸间有一丝娇气,整个人一下活灵活现起来,有些勾人之感。
萧楚睿打量她两眼,腰带系好了,把手放下来。
安婕妤声音袅袅道:“皇上~”极其软媚,男人听了能不俗半边身子就是定性好。
萧楚睿低声“嗯”了一声。
船在水面上平稳的滑行着,房间中的只有微弱的光,萧楚睿坐在床边,安婕妤低头矗立一旁,脖颈姣美,柔嫩纤细,天鹅一般,她的脸庞很有肉感,下颌划出优美的曲线,莹莹如玉。
房间内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温顺的带着婉约笑颜的安婕妤内心扑通扑通的跳。
萧楚睿之前没有召见过人,可没有男人不需要女人的,安婕妤自作主张的到来,心里本忐忑不已,可皇上却没有赶她走,她的忐忑便渐渐被另一种感觉取代。
她开始期待,这意味着什么她知道,若能侍寝,她明日昨日就完全不同了,她会被宠,甚至有可能有自己的子嗣。
她南巡之行的目的本就是这个,若能得行,上天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