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眠雪成亲后回了沧州,姜颜去了临洮府探亲,阮玉同家中姊妹们并不亲近,百无聊赖之际,索性让赵嬷嬷陪同上街去逛逛,谁知却在街上碰见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男人生得白皙清秀,唇上一点小痣生动无比,可眼睛却是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般。可他没有哭,只是站在阮玉面前,十分紧张且小心地试探问:“阮姑娘,你已经大好了?”
阮玉有些迟疑,不记得他是谁了,只好求助般回首望着赵嬷嬷。
赵嬷嬷并不待见这位锦衣公子,冷着脸道:“谢二公子,我家姑娘病好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本就与公子萍水相逢,既是忘了,便不要互相打扰了罢。”
“……忘了?”那谢二公子似乎大受打击,眼睛又湿红了些,哽塞许久才望向阮玉,艰难开口道,“阮姑娘,敝姓谢,名谢进,我们曾……”
“得了,谢二!人家都不记得前缘往事了,你还纠缠作甚?”谢进身边一位瘦高个儿的公子不悦道,“藕断丝连像什么样?别说你爹不同意,我早就说过你们不般配。”
阮玉糊涂了,有些害怕他们口中的‘不般配’和‘藕断丝连’指的是什么。
她往后退了一步,对赵嬷嬷道:“嬷嬷,我们回家罢。”
见她如此反应,谢进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可他话还未说出口,却被一个熟悉温和的嗓音打断,道:“谢二公子,好巧。”
谢进和阮玉同时一怔,循声望去,只见程温一身浅色的广袖常服,逆着人群缓缓走来,在阮玉身侧站定,不露痕迹道:“你也来找阮姑娘,可是有事?”
一个‘也’字,便暗示阮玉已经有约在身,不宜同谢进叙旧。
果然,谢进的眼神黯了黯,勉强笑道:“无事,只是偶遇阮姑娘,打个招呼……你们聊,我先走了。”
谢进走了,阮玉看了看身侧温和如水的男人,低声道了句‘谢谢’。
“不客气。”程温的声音依旧是柔软的,笑得有些卑微。
阮玉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程温的卑微是从何而来。
状元郎有个清贫不幸的家世,父亲早逝,妹妹病死,母亲体弱多病,前二十年皆是在泥泞中挣扎。他一步步从深渊爬上顶峰,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了满身疮痍。
阮玉觉得,他心里一定有一道很深的疤痕,那彻骨的痛意日夜折磨着他,令他不能真正的释心开怀……或许,他嘴角挂着笑,只是为了隐藏心中淌出的泪。
姜颜成婚的那夜,程温说要送她回家。
阮玉犹疑着没答应。不知为何,自从醒来后她便很是害怕夜里和男子独处,害怕到连牙齿都会颤抖。面对程温,她虽不如面对陌生男子那般恐惧,但依旧是有些心慌的。
“赵嬷嬷……在马车上等我。”阮玉细声说,不敢看程温的眼睛。
意料之中般,程温好脾气地点点头,笑着说:“那好,阮姑娘一路小心。”
“嗯,你也是。”程温转身的一瞬,阮玉心中一紧,不知为何又唤住了他。
形单影只的年轻人顿住脚步,有些讶然地回身望她,温声道:“还有事吗,阮姑娘?”
宾客的笑声隐约传来,苻府的灯笼下,阮玉脸颊微红,如雪上的落梅,轻轻指了指程温的腰间道:“程公子的这个结,很好看。”
方才不顾一切唤住程温,回过神来方觉尴尬,正巧眼睛瞥到了程温腰间的红绳结,便随口找了个话题。谁知程温听了,平静的眸色瞬间亮堂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绳结,许久方笑道:“若阮姑娘喜欢,来日,我教你编。”
没几日,程温果然应约教她编绳结。
这是阮玉第一次同男子私下见面,紧张到连手心都在发烫。湖心凉亭中,程温背映着浩渺波光,很是耐心地给阮玉演示绳结的穿法,鲜艳的红粗绳穿梭在他带着笔茧的指间,说不出的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