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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番外·少年纪(下)(1 / 2)

哪怕是空酒坛子,随便往人家院里面砸也是不对的,但景非桐看着满地的碎渣子,竟然觉得这几天都让他闷闷不乐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就放下了。

他示意随从退下,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坐在舒令嘉身边,问道:“不比剑了?为什么又想起来跟我斗酒?”

他没想到,这么一问又把人家给招惹了。

舒令嘉白了他一眼,说道:“景师兄,知道我为什么总想揍你吗?”

景非桐噎了一下,这才发现舒令嘉两颊微微泛红,吐息间也带着酒气,想起刚才砸下来的那个空坛子里的酒,怕都是他给喝进去的。

于是他忍了忍,道:“说来听听。”

舒令嘉干脆道:“因为你烦人。”

景非桐:“……”

舒令嘉数落道:“你看看你,一肚子的坏水不说,还老是什么事都要往多里想,哪那么多为什么?我想找你喝酒,就来找你,兴致到了就是到了,事情想做就是想做呗,琢磨那么多,恨不得长十七八个心眼,不累吗?”

这话没错,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子,活的这么天真纯粹的。

两人日常斗嘴,景非桐听了这话原本想反驳,但听他说到“我想找你喝酒,就来找你”时,却又觉得心底隐隐泛上些窃喜,便笑着哄他道:“行,你说的都对,是我多言了。不过……你这样子,还能喝吗?”

舒令嘉挑他一眼:“这算什么,来。”

两人聚在一起基本上就是较劲,当下各提起手中的酒坛子,碰了一下,仰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景非桐和舒令嘉的酒量都不差,但这回舒令嘉很显然有心事,话比以往要少,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很快另一坛子也下去了大半。

景非桐渐渐地不喝了,转头看着他。

见舒令嘉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忽地伸手,挡住了对方半举起来的的坛口,说道:“芙洲香冷,闻花伴月,乃是涤心赏景、清谈长歌时聊以遣兴的美酒,你这样牛饮岂不浪费。莫喝了。”

舒令嘉保持着手半悬起来的姿势,定定看了他片刻,嗤笑道:“就你讲究多,拦得住我么?”

此言一出,他另一只手倏地抬起,并指点向景非桐手腕外侧的阳谷穴。

景非桐将手指一收,握住酒坛的边缘,向着自己的方向扯过去,同时另一只手在舒令嘉小臂上一格,挡住他的招式。

舒令嘉右手也抓住了酒坛的另一边,两人谁也不肯放手,同时一扯,没扯动。

当下舒令嘉左臂一绕,甩开景非桐的手,顺势成爪,抓向他的咽喉。

景非桐仰身躲过,屈指弹向旁边的一棵桂树,顿时满树花叶纷然如雨而落,其中却又蕴含柔劲,尽数打向舒令嘉所在的位置。

舒令嘉光拼掌力还是逊了景非桐一筹,但对方赤手空拳,他自然也不会出剑,只能将酒坛子放开,翻身跃起,躲避攻势。

景非桐只觉手上一轻,正要顺势将坛子扯回到自己这边,便看见舒令嘉唇边翘起一抹浅笑,松手的时候,手掌轻轻在坛身上抹了一下。

他心念一转,立刻暗道声“不好”,就要松手。

然而终究是有些晚了,就在舒令嘉飞身躲避,景非桐向后疾退的同时,那个酒坛子已经被舒令嘉的掌劲震碎。

碎裂开来的瓷片纷纷落地,而酒液则漫天飞起,在月光下泛出晶莹的光泽,又带着中人欲醉的香气落下。

舒令嘉本来便已经有些醉了,这一招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纵使两人躲得再快,酒水多少还是都溅到了两人身上一些。

景非桐湿了半片袖子,足尖轻点屋瓦,一振衣站定,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小狐狸,天天嘟嘟囔囔说自己一肚子坏水,结果每次不按常理出牌的都是他!

景非桐这样想着,抬头一看,只见舒令嘉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同漫天酒雾一同落下,站在了屋角的飞檐处。

在他的身后,是浩瀚无际长空银河,漫天繁星如宝石般闪烁,而舒令嘉就这样当风飘然而降,空灵轻盈,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

他瞧见景非桐湿了的衣袖,便笑道:“叫你拦我,该。”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酒香,舒令嘉睫毛上沾了细碎的水珠,随着笑语抖落,点点犹如碎玉,纯澈潇洒,丰姿朗然。

那一瞬间,景非桐的心脏陡然漏跳一拍。

他不好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直空空荡荡的心里面,忽然掉进来了一只毛绒狐狸团,温热,鲜活,又弄得人心里面痒痒的,却不知道怎么把他弄出来。

他忍不住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觉得有一些困惑。

再没有哪一场酒,比那晚的芙州香冷更加醉人,以至于在往后的岁月中,每当他饮下这种酒,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漫天迷离的星光。

景非桐瞥了舒令嘉一眼,见他还朝着自己笑,真是仿佛天底下任什么事也比不过看见他这个当师兄的倒霉更开心了。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见舒令嘉的衣袍广袖在风中翻飞,他整个人又似是醉的不轻,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屋顶上栽下去似的,便故意道:“这点酒量,还笑话别人呢,害不害臊。”

舒令嘉瞪大眼睛道:“谁说的!反正比你强。”

景非桐气笑了:“不好意思,我可真没看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伸手去拉舒令嘉的手腕,说道:“得啦,别晃悠了,往里面站一些。”

舒令嘉见他伸手过来,本能地拂袖一甩,却没甩开,便顺势侧身一拳,很不客气地向着景非桐面门砸去。

景非桐偏头让过,一手握住他的拳头,一手揽住他的腰,想要制伏舒令嘉,舒令嘉将身体向后一仰,便带着两人同时向着屋顶倒去。

景非桐眼看就要把舒令嘉给压在身下,而他的后脑勺正好对着一块凸起的屋脊,连忙伸出手去,及时一托。

这一下把舒令嘉的头托在了他的手心里,却砸的景非桐手背一阵剧痛。

他气的没办法,恨不得把这个不省心的师弟一脚从房顶上踹下去,摔成一个狐狸饼,可是又怕舒令嘉再闹。

于是景非桐不敢松手,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牢牢压着,说道:“我刚才是怕你摔下去,要救你,不是要和你打架,知道吗?”

舒令嘉挣了一下,说:“松开我!”但是没有挣开。

景非桐难得把他制住,又觉得有趣,想逗逗他,便道:“你快说,‘我知道了’,就放你起来。”

舒令嘉道:“知道什么?”

景非桐慢慢告诉他:“你师兄一番好意,最是善心大度不过,方才是好心救你。你要感激,以后不能打他,也不能骂他。”

他这就有点无耻了,无耻到舒令嘉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呸”一声,屈膝上顶,撞向景非桐的小腹。

景非桐吓了一跳,连忙用膝盖在他膝上一碰,重新把他的双腿也压了下去,怒道:“你就不能老实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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