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这是季殊最强烈的感受,后脑勺破了个口子,疼痛同寒风一起呼呼地往里头灌,但比起脑袋的疼,季殊更困惑他现在的处境。
他活到一百零二岁,和云乔成婚八十周年,可以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他坦然迎接永恒的寂静,但这寂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就被脑袋疼弄晕过去。
“呜呜,我的世子爷啊,您怎就这么想不开呢。呜呜呜……”
原本已经醒了的季殊再次把眼睛闭紧了,中年妇人呜呜的哭声哭得他头更疼了,又继续缓了许久,见中年妇人毫无停止哭泣的意思,季殊终是再把眼睛睁开。
“我没死,别哭了……”
可以确定他这个身体的原主已经死了,他脑袋里空空如也,别说继承原主的记忆了,如果不是他死命地记住云乔相关的事情,他怕是连自己原本的记忆都要被忘个干净。
“几点了?”
对上中年妇人疑惑的目光,季殊斟酌了一下词句再次问道,“什么时辰?”
在季殊几番询问后,中年妇人再次呜呜哭起来,他们世子爷摔成了个傻子。
季殊也终于对自己的新身份有所认识,一个被皇帝指给病弱小皇子冲喜的外姓纨绔世子爷。
祖父和生父战死沙场,生母跟着病逝,整个季王府除了季殊,就只有一个时常认不出清人的老王妃端氏。
原“季殊”长到十六岁是上京城里有名的纨绔,靠父母祖辈的余荫在大楚皇城过得不错,直到他被一道圣旨送去给病弱小皇子冲喜。
他脑袋上的伤口是原“季殊”卷包裹逃出皇城时,自己从马上摔下来,被官道路过的士兵捡回来送回季王府的。
呜呜哭泣的妇人是“季殊”院子的掌事嬷嬷,是“季殊”生母带来季王府的贴身丫鬟。
“冲喜……小皇子叫什么名字?说。”
季殊再次打断中年妇人的啜泣,如果那个小皇子是云乔,季殊不介意用这个身份“嫁”进皇宫,但若不是,他还得和原主一样想办法逃婚。
“司……司空偌乔。”
韩嬷嬷应了话,眼泪再次扑簌簌地落下,她家世子爷是真的被摔傻了,连大楚皇姓和冲喜皇子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阿乔……”
季殊双眸一亮,恨不得立刻就飞进皇宫里去,但脑袋的抽疼再次提醒了他,他这会儿别说去看望云乔,这么去估计他得再投胎一世才可能等到云乔。
“去叫医……大夫过来,我要看病。”
季殊吩咐完,再次躺回去,脑袋里思索整理起刚刚获得的这些讯息,但还不够,仅凭一个名字,他还不能确定那就是他的阿乔,他必须在婚前见一次本人或者收集更多信息。
等来太医,季殊治疗外伤内伤又喝了十天药,他的头疼才有所缓解,而这十天他大致搞清楚了季王府和他自己的现状。
四大异姓王之一的季王府人丁衰弱到只剩他和一个痴呆老王妃,这道冲喜圣旨看似是压倒季王府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其实也是救命稻草。
按照大楚的规矩,季殊要到二十岁弱冠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但他今年才十六岁,四年时间能发生太多意外了。
这桩冲喜联姻是三年前还清醒的老王妃拿着信物,去找太后求来的,只不过老王妃要求的小公主变成了小皇子。
但这依旧是老王妃要给季殊多加的一层护身符,她希望楚皇能看在旧人和这层姻亲的关系,多看顾季殊一些。
季殊也重新调查了十二天前他坠马重伤的事故,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但动手脚的人把证据抹得很干净,查到季王府里的两个府兵后就查不出其他了。
这几天季殊顺便清点了季王府的库房和账目,他也终于明白季王府的世子之位为何如此惹人觊觎了,不说季氏百年功勋积累下来的御赐之物,就季殊生母带来季王府的嫁妆也够撑起季王府同等规格门第数百年繁华。
富可敌国说不上,但绝对是大楚皇朝里皇家之外数一数二的勋贵豪族。
“王爷,小皇子去年生辰时宫廷画师给画的肖像废稿……这个您只能看看,陈画师说必须拿回画庭库房里。”
刚被季殊提拔上来的侍卫长陈俊小心翼翼地把画呈上来,不仅是他,整个府邸有和世子爷接触过的人都能感觉到季殊的巨大变化。
经历了生死,他们世子爷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成熟了,开窍了。
而以往无论他们怎么劝谏,世子爷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油盐不进的模样,好奢靡好享乐,无一点要继承先辈遗志的想法。
在季殊点头后,陈俊和另一个侍卫缓慢地将画卷打开,一个俏生生的少年皇子跃然纸上,季殊眸中一点惊讶,一点惊.艳,再是久久地凝视。
许久后,季殊脸上漾开浅浅的笑。
“婚期是三天后吧,把这些都加到嫁妆单里。”
陈俊倒吸口气后,接过账目单子,季殊这是要把整个季王府一起嫁入皇宫啊。
那画像,他不小心瞄到了一眼,只是一个写意的侧脸,好看是好看,但比起他们世子爷以前高价从凤仙楼购入的美人图,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打发走陈俊后,季殊转身去了后院老王妃的住所,远远地,他就听到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季殊生母好姐妹之一魏淑敏领着她一对十三岁的龙凤胎儿女来看望老王妃。
老王妃端氏记不清人,但却喜欢和漂亮的少男少女们玩,一般有领着儿女上门看望的都不会被拒绝。
“小殊,姨母有话要和你说。”
魏淑敏喊住已经背过身去的季殊,她和老王妃身边的嬷嬷轻轻点头,快步往季殊所站的这棵树过来。
季殊又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魏氏要拉他手的动作,“有话说话。”
“世子爷,你若想拒婚,姨母为你想办法,你可莫要再糟践自己身体了。不说我和茹茹,就端王妃也受不了你再如此啊。”
魏氏动.情地掉了几滴眼泪,又在数次打量季殊的脸色后,说了她为季殊想的拒婚法子。
“这块玉佩原是一对儿的,一块在我这儿,一块在你母亲那里,我亲自去宫里禀告太后皇后,就说是我和你母亲为你和茹茹说了儿女亲……”
“不用,我愿意嫁。”
季殊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不习惯这边用语,季殊近来都尽量言简意赅、少说话。虽然这府邸里已经没人有资格怀疑他,但麻烦能省就省。
“这……”
魏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殊,近几日传言季殊摔坏了脑袋的事儿难道是真的?
“逃婚是谣言,我跑马摔伤的事儿还在调查中……魏姨母可能为我提供些线索?”
季殊目光从魏氏少许失控的脸上移开,再看一眼和魏氏儿女玩得高兴的老王妃,他转身从王府花园的这一角离开。
即便不考虑那个小皇子极可能是云乔,嫁入皇家也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否则等着他的将是无止境的算计和暗杀。
在大婚之日如期到来前,季殊努力收集了些小皇子司空偌乔的信息。
前皇后长孙氏的遗腹子,有一个年长五岁的同胞皇长兄,一个年长三岁的同胞三公主,前皇后是中毒早产身亡,生下的小皇子也极不健康。
在皇城里养到了周岁,司空偌乔就被前皇后的亲弟弟长孙越宁抱去了南境的药王谷寄养到10岁才归京,后来就一直深居皇宫中,不时有病重的消息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