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的病是药王谷都治不好的,大楚皇朝上下都已经默认他活不过成年。
但无论是楚皇,太后,太子,三公主还是现皇后长孙湘雨都待他如珠如宝,招奇人异士的皇榜常年挂在皇城外,不时有名医出入皇宫为小皇子看病。
这次楚皇更是信了天鉴司的卦象,让与小皇子命格互补的季王府世子入嫁皇宫,满朝哗然,圣旨下来的第二天,季王府世子就摔破了脑袋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
但君无戏言,季王府世子没把自己摔死,突然病重的小皇子也挺过来了,这个冲喜就得如期进行下去。
别人家嫁姑娘是十里红妆,季王府嫁世子是百里千抬,从天刚刚亮就往皇宫里搬嫁妆,到日暮黄昏还有十列季王府的车架往皇宫里去。
一身红衣的季殊被领去了司空氏祖庙,又再是楚皇御书房,太后、皇后、贵妃各个贵人那边走一遭,最后才被送回小皇子在宫内住所的碧水宫。
“库房放满了,就找两个闲置的大殿放着。”
陈俊打发走来禀告的小太监,再把一篮子食物送入撵车。
宫里也知道季王府世子是个娇气人儿,特意准备了撵车代步,否则这么多地方走一遭下来,成年壮汉都得累够呛。
季殊没感觉多饿多累,只是觉得这古代婚礼过于繁琐,而他时刻走在崩人设的边缘,却不知这些贵人们都是怎么想的,对于他不达标的礼节大多视而不见。
随着撵车离碧水宫越来越近,季殊也感觉到了久违的紧张。
但季殊下了撵车进来,还未抵达碧水宫正殿,就有一老一中两个严肃的老嬷嬷挡住他的路,话不难听,但意思是不让他见皇子。
“请贵人这边安置,这是库房和大殿钥匙,请您过目。”
换句话说,碧水宫不会贪墨季殊带来的嫁妆,但日后他们和季殊相处如何,还得看季殊的品性是否如传言里的那般糟糕。
“我要见九皇子。”
季殊脚步一顿继续往最大的那座正殿走去,而两个老嬷嬷依旧杵着,毫无要移开的迹象。
“殿下吃了药,还在休憩,来日方长……”
她们话没说完,季殊绕过她们继续往正殿那边走去。
这么宽的路,季殊可不会执拗地要等她们让开,正殿门口又被拦住时,季殊轻轻一点头,他身后一路沉默随行的陈俊几人立刻帮季殊把拦路的人叉到边上。
他们可不仅仅是来帮季殊运嫁妆的……
轻轻一推,季殊推开寝殿大门。
淡淡的药香从里传来,西斜昏黄的光随季殊照入这个已经点起了宫灯的内殿,少许压抑地咳嗽声从层层幔布里传来。
里头的人正在生气,又因生气牵动了心肺,愈发止不住咳嗽了。
“咳,林嬷嬷说,咳……父皇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怎么……咳,还要我亲自去要一道圣旨,你们才肯开口吗?咳咳……”
被司空偌乔点名的林嬷嬷躬腰低头,勉强扬起个笑脸给了回话。
“殿下莫要动气,陛下怕您身边清冷……给您找了个玩伴,是……季王府世子,满皇城就世子爷最懂玩耍找乐一道了。”
可不是,即便是在碧水宫里,也听说过不少季王府世子的纨绔事迹。比如说,他花重金买下凤仙楼花魁的初.夜,却把人放屋顶吹了一.夜冷风。
比如说他为了吃一口新鲜的海鱼,在城郊自建了一个盐水湖,自己从海鱼苗开始培育。荒唐又较真,令人啼笑皆非。
“玩伴?父皇给我找个伴读何至于要瞒着我……”
少年皇子忽地抬眸看去,丰神俊朗的高挑红嫁衣少年拂开靛青色的幔布一步踏入,他身后相当混乱,季王府带来的府兵与碧水宫的太监侍卫们互相钳制着。
“殿下息怒,贵人请自重!”
被皇后临时派来碧水宫管事的两个嬷嬷朝少年皇子跪下,就怕让真正的贵人生气,牵动病情,如此她们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而真正不听劝惹祸的季殊正双目怔怔地看着人,又再突然露出个笑脸来。
“阿乔,是我。”
“咳,”云乔忍住要再剧烈咳嗽的冲动,语气完全温和了下来,“阿殊,过来,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季殊长翘的睫毛颤了颤,几步上前坐到云乔靠躺着的床侧,他手在云乔额头摸了摸,眉心一蹙,又将云乔揽着靠到肩上,他一边拍抚着,一边语气难掩心疼地说明。
“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皇……陛下给我们赐的婚。”
一直让季殊心有疑虑的是宫里的小皇子对他们的冲喜结婚毫无反应,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云乔不该是如此,可若是不是,一些迹象又都表明这是云乔。
这些迹象是只有极其熟悉云乔的季殊才能体会,比如画里的宫灯,比如受长辈喜爱的特质,比如……
“你怎么……”
季殊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世的云乔是真的病得这么重,面白如纸,几句话一咳。
“刚醒几天,咳……”
云乔偏头过来,满目惊喜地看着季殊,眼眶迅速泛红,一点泪意晕开,“我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咳咳……”
云乔不算完全意义上的穿越,他这个身体的原身也是他自己。
只是他去到季殊所在的世界时,没了这一世古医知识外的记忆,现在,他拥有这一世的记忆外,他和季殊两世的记忆,云乔全都想起来了。
季殊大概猜到他去世后,云乔还能活很久,云乔的性格是绝不会做轻生的事情。
“我知道,我会继续陪着你的。”
季殊继续给云乔顺气,再目光偏去,声线冷淡了少许,“退下。”
“诺。”
满室惊愣且维持之前对峙动作的众人立刻规矩低下头,再往后退去。
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季王府世子和小皇子是旧识,看起来……感情还特别好。合着皇帝让他们瞒了个寂寞,拦了个乌龙。
听季殊说完了他在这个身体醒来半个月的事情,云乔刚抚平的眉头再次蹙起。
“我让你一个人结完了婚?”
“无妨,”季殊捧着云乔因为生气而泛红的脸颊,缓缓低头,他近乎虔诚地在云乔眉心落下一个吻,嘴角微微勾起,“洞房花烛夜不是我一个人就行。”
云乔仔细又仔细地看季殊后,终于弯了弯眉眼,“那可有得等了。”
首先是他的身体还没张开,再就是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即便是云乔的医术,在这个医疗技术受限的时代,也得花个三五年的时间才能痊愈。
在这之前不用云乔提醒,季殊都不会真的碰他。
“你和我说说季王府的情况……我,咳,我平时不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