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祈落寞离开。
裴瑶觉得口干舌燥,青竹及时送来一盏热茶,又说起重要的事情,“昨日尚宫局的嬷嬷来问了,让我们挑一所宫殿。”
“要搬出去啊。”裴瑶叹气,朝堂变化太快,几月间,风起云涌,改朝换代。
“本宫对宫殿不了解,你拿些地图来瞧瞧。”
“奴婢知晓您会这么说,早早地准备好了。”青竹轻笑,让小宫娥去取地图,自己凑到皇后面前,悄悄提醒她,“与长乐殿靠近的殿宇都空着呢。”
太后不喜人亲近,因此,宫妃们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敢住靠近太后。
这次没有子嗣的宫妃都会被送出宫,剩下的会搬到西边的宫殿去,不会住在原来的宫殿。新帝也是要大婚纳妃,先帝的宫妃不该占据宫殿。
而太后本该住在长乐殿,可太皇太后犹在,裴瑶就不能搬过去,需重新择殿。
与长乐殿一墙之隔的是明德殿,裴瑶一眼就看中了,到时翻墙就方便多了,只是明德二字不大好听。
她指着地图上的明德殿:“能改名吗?”
“您的意思,太后应该会同意。”青竹笑道,眼下还未封后,太后依旧还是太后,只怕过不了晚上,阖宫上下都得改口了。
裴瑶想了想,她没什么文采,隐隐听到过一词,长乐未央,便道:“未央殿,如何?”
“奴婢去问问太后的意思。”青竹不敢附和,毕竟宫里还是太后做主,不止宫里,整个大汉都是太后做主。
“那你就去问问。”裴瑶道。
青竹领着吩咐带上地图就去宣室殿。
青竹到时还没有散朝,她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朝臣陆续离开,她是有中宫手令才能靠近,旁人过来,未至宫门处就被拦住了。
太后很快就召见她,亲自询问是何事。
“皇后娘娘要搬出椒房殿,看上了明德殿,又觉得明德二字不好听,想换成未央。”
“未央?”太后凝神,长乐未央吗?
小皇后又在异想天开了,怎么可能会长乐未央呢。
痴人做梦。
“皇后既然说了,哀家不能拒绝,告诉尚宫局去修缮未央宫殿。”
青竹俯身离开。
不久后,小皇帝从殿外走进来,朝着太后揖礼:“见过太后,封后的诏书都已拟定了。”
皇后变成太后,是需皇帝颁布旨意的。
“择日吧,太后不能是居在椒房殿的。”太后说了一句,转而一想,她要成为太皇太后了。
称呼有些微妙,不过凭着她原来的身份,都能做小皇帝的祖宗了,一声祖母也能应。
小皇帝说过话后不敢多待,俯身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寝殿换衣裳。
脱下厚重的朝服,穿上轻柔的澜袍,整个人轻松自在许多。
今日的登基的第一日,她有些无所事事,坐在坐榻上翻看着平日里温习的功课。
日落黄昏的时候,她起身带着宫娥去椒房殿。
裴瑶在梅林下摘梅花,背影绰约,梅花林中的影子若隐若现,似蒙上一层轻薄的雾纱。
“皇后娘娘。”
冷风吹过,梅花飘落在地,那抹背影并无回应。
小皇帝钻进了梅林了,走近的时候看到皇后娘娘摘下一片梅花放入嘴里,细细品尝。
她愣了一下,梅花也能直接吃吗?
她凝望树枝上的梅花瓣,舌尖抵着牙关,心里略有些狐疑,半信半疑地摘下一片花瓣,徐徐放入嘴里。
咽了咽口水,小皇帝慢慢地咀嚼,梅花香气缭绕,随之而来的有些苦涩。
梅花不好吃。
但皇后吃得很愉悦,小皇帝自我怀疑,她开始不相信自己,又摘了一片尝了,味道依旧苦涩。
她好奇不解,“皇后娘娘。”
“嗯?”裴瑶这才察觉身后有人。
“皇后娘娘为何吃花瓣。”小皇帝充满了好奇。
裴瑶羞涩,“尝尝罢了,做饼好吃,陛下得空尝尝。”
实则,裴瑶惦记着梅花吻罢了,没成想小皇帝过来。
小皇帝单纯信了,上前殷勤地去帮皇后提起竹篮,道:“我下朝了,太后和蔼,不如外间说的那么可怕。”
她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亟不可待。
“太后的性子好,外间传言不可当真,你莫要学先帝。”裴瑶一面走一面说,伸手将头顶上的枝头拂开,又看了一眼小皇帝,“陛下怎地过来了?”
“今日无事,我就来看看皇后。”小皇帝纯澈的眸子里漾着皇后精致的五官。
梅花散落一地,夕阳下两人的影子靠在了一起,小皇帝低眸看着影子,道:“母亲说影子在一起,则说明心意契合。”
裴瑶也随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影子交叠在一起,她笑了,小皇帝朝前走了一步,两人的影子完美交叠,成了一人的影子。
“皇后,听闻您伺候菩萨多年,心地必然善良。”
“错了,所见所识可能是假的,本宫不是好人,本宫也可以告诉你,你面前的皇后、明日的太后娘娘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聪明。”裴瑶凝视小皇帝清纯的五官,唇角勾出一抹笑。
七岁那年,她就不是好人了,不过懒得与人计较罢了。
比如裴敏……
裴瑶笑了,传言的压力足以压垮她。让裴绥来处理这件事,不如交给传言、交给旁观者。
他们会给裴家施加压力,会让裴家主动放弃这门亲事,裴泽娶不到真爱,裴敏被迫嫁人。
她初次尝到里利用人的滋味,但她不知自己利用的是谁。那日自己故意站在宫道上说出裴家的秘密,就是不知给谁听了去。
皇后与小皇帝回到椒房殿,太后坐在椒房殿的窗下看风景。
小皇帝忽然不敢进去了,身子一转,脚底抹油,跑了。
“别走啊,给你做梅花饼吃。”裴瑶连喊了两声,小皇帝的影子都不见了。
裴瑶提着一篮子梅花入殿,脚刚跨过门槛,就见到一副巨大的地图,脚刚好踩在了宣室殿上。
“皇后的脚脏了。”太后从窗下走了过来,凝着皇后那双干干净净的眸子。
裴瑶惊愕地看向太后,盯着那张仙姿神女的脸颊,“太后今日要睡在这里吗?”
她的手指着脚下的地图,一股戏谑渐渐地爬上她的眸子。
太后最近怎么那么喜欢投怀送抱了。
太后的脚踩在了地图一侧,那里画的是宫廷西边,是太妃们居住的地方,她朝着皇后一步步走来,踩过园囿,跨过宫道,最后站在了裴瑶面前,脚下踩的是椒房殿。
太后将手心轻轻放在裴瑶的心口上,“你这里属于谁?”
“属于我自己。”裴瑶笃定道。
压在她心口的手慢慢地软了下去,接着,狠狠一用力,裴瑶不得已后退两步,差点就退出殿。
再看脚下,踩着的是宫门。
裴瑶没有生气,反而抬首凝视着太后,脊背慢慢地挺直,她垂下眼睛,视线落在太后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丑陋的疤痕。
她握着太后的手,心中忽而涌起一股甜蜜,就像喝了甜粥一样,她想解开太后的衣襟,想亲吻她,想做画册上美妙的事情。
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动了色.欲。
裴瑶想起师父的教导,色.欲便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刀,稍有不慎就会割下脑袋。
她没有不安,更没有因自己动了邪念而后退,她扬起自己的脑袋,对上太后平静的眸子,“我做了什么触动太后底线的事情了?”
“皇后真聪明。”太后反握起皇后的手,食指与中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不动声色地诊脉。下一刻,太后盯着皇后的脸,细细打量片刻,“皇后好像很激动。”
太后的手很冷,摸上肌肤的时候,裴瑶心里抗拒,嘴上直接告诉太后:“我动了色.欲。”
太后微有几分诧异,“无望小师父懂什么叫色.欲吗?”
小小年纪就将色.欲二字挂在嘴边,菩萨都不会饶恕。太后没有直接说,而是拍了拍裴瑶的额头:“不过,你就算动了色.欲也与哀家无关,你可以去找旁人解决。”
裴瑶脸红了,拂开太后的手,“你、胡说。”
皇后脸红、耳朵红,倒让太后有些诧异,“日日喊着侍寝,还没怎么样就脸红耳朵红,难以成就大事。”
皇后的脸皮也很薄。太后略有些嫌弃,末帝可不会脸红,末帝喜欢捉弄人,看着她脸红耳朵红。
“太后让我离皇帝远一些是吃醋了吗?”裴瑶前进一步,与太后保持几寸的距离,两人几乎碰着鼻尖。
“哀家不吃醋,但皇后使用美人计,就不能分心。今夜哀家留下,听皇后读经书。”太后忽然改变想法,没有皇后暖榻的床榻在冬日里太冷了。
今夜暂且留在椒房殿。
太后的话让裴瑶转怒为喜,“太后听什么经书?”
太后沉默须臾,斟酌了须臾,才回答:“能让皇后动了色.欲的经书。”
“那没有,臣妾读经书的时候心诚,不会有杂念。”裴瑶自信,书有什么好看的,不及太后一分姿色。
太后蓦地笑了,“皇后,你在菩萨面前装出虔诚的模样,离开菩萨就原形毕露了,看来太傅将你送去是正确的。”
“太后觉得我心不诚?”
“哀家觉得皇后不适合‘无望’二字,适合‘欲.望’,不如哀家给你改了法号,就叫欲.望小师太。”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不爱我又撩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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