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兮站在舆图前许久,望着破碎的山河,唇角弯出浅淡的弧度,她所面临的局面与楚元当年很像。
不过她还有北边半壁江山,不过她不会动用北边的兵力,亦不会让南疆踏进中原半步。
她要做的就是先统一大魏。
裴瑶没有心思看舆图,她没有军事能力,更不会筹谋,能做的只有处理北边的事情。
北边还保留着大汉的官制,她想做些改变,毕竟大汉的制度有很多漏洞。
两人心思各异,荆拓却带着一宦官入内。宦官被绑了起来,嘴里塞着布帛,见到帝后,露出惶恐的神色,拼命摇头。
李乐兮却当做没有看见,将桌上的茶盏递给裴瑶,殿内有些热,她莫名感到烦躁。她没有将烦躁显出来,而是压制住了。
裴瑶接过她的茶,当即明白过来,她不愿自己掺和。裴瑶喝了一盏茶,不再说话。
宦官是南疆人,中原人与南疆人也会有婚配,不少南疆女子来中原嫁人生子,宦官是小时候就送入宫廷,大汉亡了,他趁机爬上来,做了内廷的官。
荆拓在他的住处翻出几本医书,上面有两生花的浇灌方式。寻常花多以水浇灌,而两生花却有些不同。若以水浇灌,也会开花,不过是普通的花朵。若以人血,便有奇效。
“臣在他的屋子里找到了两生花,并无奇效。”荆拓让人将花送了上来,红花绿叶,没有太多的亮眼。
李乐兮看着宦官,走过去,撤下他口中的布帛,悄悄开口:“我是大齐末帝楚元的皇后。”
宦官本是紧张,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下来,双眼圆瞪,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唇角蠕动,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面前的人活了一白多年,大齐灭国一百三十八年,也就是说面前的大魏皇后活了至少一百六十年。
他做不得镇定,可下一刻喉咙里被一根簪子贯穿,身子踌躇起来,慢慢地倒在地砖上。
裴瑶看着倒地的宦官,没有惊讶,吩咐道:“悬挂城门上,就说这是偷入大魏盗窃秘报的南疆人。”
她很平静地吩咐下去,更没有像以前那般阻止李乐兮。
因为李姑娘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就连她,也不行。
很快,御林军将尸体拖下去,内侍清洗地上的血迹,宫娥点上熏香,殿内的血腥味也跟着散去了。
半晌后,裴瑶复又和了一口茶,道:“皇后。”
李乐兮回过神来,回身看着裴瑶:“陛下又想说那套说辞了?”
“不想说,我想回庵堂探望师父,你去吗?”裴瑶轻笑。李乐兮没有开口,沉默以对,裴瑶又道:“你shā • rén,我不会阻止的,更不会说什么道德的话。身在乱世,谁能明哲保身。”
做了皇帝,眼界开阔,每日里呈上的奏疏中都包含着鲜活的性命,她看得见是就是李姑娘shā • rén。
看不见的就是战乱下无辜丧命的百姓。
李乐兮照旧沉默,裴瑶心中还是不舒服的。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良久后,朝臣求见,李乐兮退出宣室殿。
回望殿宇,李乐兮迈出沉重的脚步,站在垂龙道上,望着自己的双手,勾唇一笑,裴瑶又想去佛前忏悔吗?
幼稚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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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没有禁严,照常进入,赵奎站在城门看着宦官的尸体,嘴角抽了抽,他么太刺激了。
城门下站了不少观望的百姓,都面露胆怯,在这个紧要的时候示众,让百姓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帝后的马车从人群中穿过,裴瑶掀开车帘,想看一眼,李乐兮按住她,“你的眼睛是干净的。”
“皇帝的眼睛是看向臣民的,不是专注于干净。”裴瑶说着话,却没有坚持去掀开车帘,她想表露出自己的心声,但不会去和李乐兮争执。
李乐兮随着她放下手也跟着松开车帘,车轮轧过地面,发出响声,明明是听在耳朵里,却像是落在心口上。
心无法平静下来。
到了尼姑庵,静安师太出门来迎,裴瑶几乎是跳下马车的,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师父。”
李乐兮慢悠悠地下车,看着师徒二人情深地拥在一起。山门前的树叶枯黄,风一吹,就落了下来。
她看着落叶,裴瑶抱着自己的师父,两人亲密地走进庵堂。
静安师太走到一半,回身去看李乐兮,李乐兮回之一笑,“师太。”
“皇后辛苦了。”静安师太浅笑,“阿瑶的性子坏,您多见谅。”
裴瑶不解,悄悄地拽着师父的衣襟,“师父,我哪里坏了。”
师太不语,牵着小徒弟的手往里走,李乐兮会心浅笑,跟着试图二人慢步走着。
裴瑶是去大殿,问签求佛,静安师太好奇,“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裴瑶不语,悄悄拉着师父一道跪了下来,“师父,你说佛能洗净心灵吗?”
“要看你做了什么事,佛并非普渡众生,大恶者,佛不会渡他。”静安徐徐解释。
裴瑶愣了愣,当即站起身,睨了一眼佛,哼唧两声,“不渡就不渡,我不信佛。”
静安笑话她,“又使小性子了。”
李乐兮走近,牵着裴瑶的手,领着她走出大殿,静安师太明白过来,两人吵架了。
李乐兮从香囊里取出一块糖,递至裴瑶嘴边,裴瑶不肯吃。她凝着裴瑶,将糖放入自己嘴里,然后亲上裴瑶。
佛前亲吻,是为大不敬。静安皱眉,转过身去,将要靠近的小尼姑们都赶走,自己对着佛拜了拜,嘴里不住地道歉。
念过以后,回身去看,两人还黏在一起,她慌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道:“好了、好了、好了。”
李乐兮松开裴瑶,嘴里的甜味慢慢散去,裴瑶嚼着糖,嘴里嘀咕道:“等我百年了,你也来庵堂出家。”
洗净心灵。
李乐兮笑了,没有再逗弄她,更没有解释,一恶与大恶,并无区别,都是恶人。
裴瑶吃完了糖,伸手去她腰间的香囊,“还有吗?”
“刚刚还说不吃的。”李乐兮也是无奈,拿她没有办法,解开香囊递给她。
裴瑶再度吃了一颗,鼻子一酸,嘀咕道:“我讨厌楚元,她毁了你。”
她讨厌不是因为李乐兮心里有楚元,而是李乐兮为楚元做的那么多,善良却落成恶魔。
干净落入脏污中。
“讨厌她啊……”李乐兮轻笑,她讨厌不起来,楚元与裴瑶恰恰相反,同样是皇帝,裴瑶太善,或许佛前的小姑娘与众不同。
她想起念经的无望小师太,嘴里念叨着,眼睛却四处看着。你说她不认真,可读过的经书都记住了,若是认真,可那双眼睛永远不安分。
“无望小师太,你想怎么样?”李乐兮无奈,要她不shā • rén吗?
不可能的!
裴瑶嚼着糖,回望着金塑身的菩萨,道:“不shā • rén。”
“本宫杀的都是该杀之人,陛下,你觉得他们不该死吗?”李乐兮冷笑。
裴瑶却道:“我只想朝朝暮暮同你在一起。”
“你的朝朝暮暮不易来。”李乐兮眸色染着笑,不达眼底,她忽而改变了心意,道:“陛下该御驾亲征。”若不见识一番血腥,只怕不会长大。
裴瑶深深凝视着李乐兮,而李乐兮眼里却没有她。李乐兮看着菩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外间的光折射进来,落在她的面容上,映得脸色光怪陆离。
裴瑶的心沉了又沉,“我若去了,你便不再shā • rén,仁慈以待。”
“裴瑶,你可想过,你不shā • rén,他们会不会杀你?”李乐兮叹息,她就不该将小东西丢在佛前,到头来苦了她自己。
自己教的小东西,哭着也要掰回来。
裴瑶知晓她的话有道理,一时无语,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唇角,双手勾着她的脖子,不觉低语:“话是这么说,你为何要自己染上鲜血呢?”
李乐兮轻笑,她若不染,又该谁来染,裴瑶吗?
裴瑶会死,她不会死,既然不会死,何惧这些佛语。
“话真多。”李乐兮嫌小东西聒噪,将她双手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往后山走,一面走,一面同静安师太歉疚:“让您担心了,无妨,我来教导她。”
静安师太习以为常,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每回无望闹脾气,都是李乐兮来安抚。
裴瑶的性子好哄,给些吃的就知足了。
两人回到后山,里面干净如新,李乐兮将人丢在榻上,回身去找东西。
裴瑶觉得不对劲,晃着双腿不禁发虚,“你找什么呢,血玉都碎了,没有了。”
李乐兮扶额,被裴瑶气糊涂了,她只好作罢,回身看着裴瑶,“你不应该道歉吗?”
裴瑶星眸圆瞪,“你shā • rén,作何我来道歉。”讲理吗?你又不是菩萨,凭什么给你道歉。
“我是你的菩萨,还是活的。”
裴瑶:“……”
作者有话要说:李乐兮:说出我一个缺点,发一个红包,本宫先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前面红包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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