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迅速布置成了停灵的地方,要在这儿举行七日的祭奠典礼,然后再出殡。
暂时定的方式是打开刘彦父亲承平帝的定陵,将棺椁放在承平帝棺椁的旁边。不过薛知景和元锦等人商议,准备再建一个单独的陵寝,日后建好之后再将这个棺椁放到那个陵寝去。
这主要是薛知景的想法,她觉得,元含章执政二十年,却从来没有自己单独的姓名,身后的棺椁停放,还要和丈夫分享,实在让她不是很舒服,她觉得,元含章值得一个单独的陵寝,虽然现在她还没真正地需要躺进棺材里。
她这么一说,元锦和李婧自然也就理解了,甚至元锦还有些感动,感动于薛知景想到了这一茬,她怎么就想不到。这是一个事死如事生的时代,通过陵寝,可以让元含章在整个朝代,甚至后世的地位,可以和大成王朝所有的帝王平起平坐。
之前便已经约定了,让李婧再给元含章写一个史书本纪,本纪是历朝历代纪传体史书中专为帝王所书写的篇章。薛知景可不想后世提起元含章,只能可怜兮兮地翻看后妃的集体名录,然后在里面找到两段诸如“xx太皇太后元氏”之类的话,她值得拥有全部的姓名。
同时,几人商议之后,为她谥号“孝懿文太皇太后”。
李婧的文采自然是众人当中最好的,她又如此了解元含章,这篇本纪一定能让元含章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吧,虽然元含章还在世,她们就这么煞有其事地给她办身后事,有些古怪和晦气,但这也是无可奈何。
薛知景说,“从此之后,就当娘娘已经转世重生了吧。”
元锦说道,“此时她已经更名为章毓秀了。”
祭奠礼上哭声一片,特别是刘家宗室的成员,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毕竟,元含章给他们刘家做顶梁柱也做了好些年,如今一朝这顶梁柱塌了,又没有人出来接替,他们无不为未来的生活所担忧。
以刘承为主的宗室表示不相信元含章就这么驾崩了,要求看她的医案。
一般来说,这样的要求是不礼貌而且很僭越的,帝王太后的医案都是高度机密,一般只有皇家核心成员才能看到。
但此时,薛知景等人,巴不得他们来看,便叫了孙妙儿带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医案。
孙妙儿此时是皇家综合大学医学院的院长,也是皇家综合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虽然尚医局的老古董们还在集体反对她拥有太医的名号,但她这些年已经是元含章实际上的私人医生了,众人谁都见过她认识她。更有一些见过她给人缝针的老臣对她更是印象深刻,知道她虽是一个年轻女子,但医术了得,技艺更是超群,至今见她,还会产生下意识的肌肉颤抖呢。
孙妙儿的医案编得很漂亮,将元含章是如何生病,生的什么病,用的什么药,如何一步步加重的,都写得非常清楚。
众人看完,薛知景将其收了回来,冷冷地说道,“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还是不信,”刘承倚老卖老地在大殿上嚷道,“这小丫头算什么太医,她给娘娘治病能信吗?我要验尸。”
薛知景招呼大殿外的禁军将士进来,“刘承子爵公悲伤过度,已经得了癔症,请将他带去旁边的宫室休息,由孙妙儿院长亲自为他诊治。”
被拉出去的刘承嘴里越说越过分,薛知景冷冷地看着,倒是坐实了他已经疯了的事实。
验尸?
此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有验尸的必要,谁能轻易做决定对太皇太后验尸?
祭奠典礼继续进行。
第二天一早,元锦在大殿上,亲自宣读她们拟好的遗诏,晋封薛知景为周王,小皇帝认其为姑,全面摄政。封元锦为镇国将军,勇毅侯,封地在北中原的一片富庶地带。李婧则晋为五品官。
七日之后出殡,当那棺椁被放进了陵寝当中,薛知景几人才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元含章为她留下的这个难题,总算是解决了。
此时,在明州的一个海船上,元含章也得到了消息。
她跟阿伊拉说,“虽然听到自己驾崩,还被安排了谥号这样的事情有些古怪,但我怎么这么高兴呢,像是肩膀上的担子彻底被卸下了一样。”
阿伊拉靠着她,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从此以后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大成王朝摄政太皇太后元含章,只有章毓秀了,独属于我一人的章毓秀。”
元含章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小景她们算是顺利地完成了我留下的难题,终于可以出发了。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阿伊拉看着元含章,眼睛里满溢的都是情意,“你可真相信我,这一路都让我做的安排和计划。”
“我的阿伊拉聪慧过人,做得很好。你看,我们一路顺利地从皇宫里离开,然后坐上了汴河的商船,还一路悠哉游哉地到了明州,又顺利地上了这一艘海船,哪一步,不顺利?不都是你这个小家伙的功劳。”
阿伊拉被元含章夸得有些羞赧,她仿佛特别容易在元含章这儿感觉到害羞。若是薛知景能看见现在她的模样,估计都得怀疑她当年认识的那个阿伊拉和现在这个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元含章凑近,在阿伊拉的额头亲了一下,说道,“做了半辈子掌管一切的工作,以后,我要做一个享受惊喜的人,让我的小美人给我安排,我就随我的小美人一起,你带我到哪儿,我便到哪儿。”
阿伊拉的脸色微红了,“这座五千料的大船是我买下来的,船上我请了一些伙计,他们都有一些基础的能力,船上还有一些机械,我的想法是,我们出海去做天文地理的测量吧。”
“好。”
这边,元含章和阿伊拉乘着海船,向着波涛汹涌的海上航行,汴京城里,新晋走马上任的摄政王薛知景则开始重新规划整个王朝的方向了。
从薛知景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大成王朝是千疮百孔,最好是再犁一遍,然后重新启动。
重新启动的时间是一年之后的禅让仪式,而在禅让仪式之前,她便再做一回恶人,将那些占有着大量不该占有的田地、资产与财富的宗室、贵戚还有大家族们统统清理一遍吧。
现在,她在身份上,是摄政的周王,也是最核心的军团禁军的总指挥使,同时还拥有一个神机营和海军陆战队。在舆论上,她通过皇家综合大学将诸多的读书人给纳入自己的麾下,没有入学的也惦记着入学。
她现在做任何事情,应该都不会太有掣肘。
这些宗室、贵戚和大家族们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土地,他们每一个都占有着一些不应该属于他们的土地。大部分是在这么多年的情况下,通过将上等的土地登记为荒地,或者通过高利贷的形式占有了底层农民的土地等方式,将一些土地据为己有。
薛知景的策略便是,清查人口和土地。
她准备将清查人口和土地数额列为今年各地官吏的主要考核项目,对照大成王朝建立初年时候的土地所有册子进行对比统计。同时为各州派去一队的禁军,辅助各地官吏清查。
在几个月之后,请皇家综合大学的经史学院联合工程学院、农学院的学生到各地进行实习,不但了解各地风土人情,更是要抽查当地的土地测量情况,农业产量记录情况。相当于是一群监察官。
这些学生们此时都无门无派,更是来自于全国各地,大多也都带着一股年轻人的豪情,让他们做监察工作,既能做出成绩,也能让他们得到实际的锻炼,一举多得。
如果查出些问题来,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安排完各项工作,薛知景总算有机会回家了。
回家的时候,听侍女们说,萧烈歌出去打马球去了,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萧烈歌才回来。
餐厅里,薛知景真是有些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她,“我忙成这样,你却还能开开心心地去打马球。”
萧烈歌坐下来,连喝了两盏茶,才笑她道,“是你自己天生劳碌命,当年我让你舒舒坦坦地享受生活,你不是不愿意嘛。”
薛知景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吃饭。
吃完饭,薛知景问萧烈歌,最近她不在家,她都做什么了。
萧烈歌说道,“打马球,跑马,射箭,还有去丽春院看表演,差不多就这些吧。”
“会闷吗?最近不能出城。”薛知景知道,萧烈歌是个从小在林子里长大的人,这一次在汴京城里,她待的时间着实太长了。
“还行吧。”
侍女来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洗澡了。
薛知景和萧烈歌进了浴室,薛知景给萧烈歌舀着水淋着后背,摸着她的肩膀问道,“你要是觉得闷,要不要去皇家综合大学做点什么呀,老师学生你都可以做。”
萧烈歌任由薛知景给她冲水擦澡豆,“没什么兴趣。”
薛知景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懒懒的,直觉不太对,便放下了水舀子,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轻声地问道,“对不起呀,最近没太多的时间陪你。”
萧烈歌摇摇头,挣开了薛知景的怀抱,进了浴桶。
薛知景更觉不好了,也进了浴桶。不过这次她没有靠到另外一边,而是凑近萧烈歌,近到可以捏她的脸。
“怎么了,宝贝儿?”
萧烈歌说道,“玩够了,我想过几日,便回辽国去了。”
“什么?”
薛知景顿时就紧张起来,一把捧住萧烈歌的脸,问道,“为什么呀?”
她的心中有些慌乱,跟萧烈歌聚散离合这么多年,不止萧烈歌,她也情根深种了,如今她身处在压力巨大的职位上,她是很需要萧烈歌能在她的身边,给她支持的。
她不需要萧烈歌保护,也不需要萧烈歌为她打生打死,她需要这样一份纯粹的感情,可以让她安心。
“没什么为什么啊,我总归是辽国的公主,出来玩,时间久了,也想家了。”
薛知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景:感觉我的聚散离合还没有结束,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