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薛知景却笑了笑,对着礼部左侍郎说道,“卿觉得,这泄露考题的事情,我应该给予你什么样的惩罚呢?”
礼部左侍郎紧张地说道,“臣自知有罪,任由陛下处置。”
“唔,让我想想啊。”薛知景似笑非笑地说道,“全家流放好不好啊?”
“什么?”礼部左侍郎震惊地看向薛知景,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下意识地就说道,“陛下,十恶不赦的大罪才要流放啊。”
“朕觉得你,就是十恶不赦!”薛知景冷冷地看着他,用了一个虽是皇帝的自称,但大部分时候大家不这么自称的字,以表达自己的情绪。
“此次恩科,是本朝的第一次科举,你身为出题考官,不但不严格谨慎,更是将考题直接放置于书房书桌之上,不说地痞,就算你家中任何一个仆人,都能轻易获得,此为不慎。家中遭贼,试题泄露,你没有第一时间上报,试图隐瞒过去,直到酿成今日这般人尽皆知的局面,无论舞弊情况如何,你都让你的君王,你的朝廷蒙羞,此为不忠。此时,朕亲自审理此案,你却还在这儿跟朕讨价还价,毫无认错的态度,此为不孝。试题泄露竟然认为跟自己无关,说你才知此事,此为不智。不慎、不忠、不孝、不智,朕的朝堂要你这样的官员做什么?”
这似乎,还是薛知景登基以来,第一次对着众人发脾气。
她从来都是一个温和的人,或者说,见过她不温和一面的人,早就远远地离开了汴京或者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留下的人,只记得她的温和有礼,却不记得她是如何走到现在这样一个可以温和有礼的位置的。
顿时,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在人们的潜意识里,薛知景一介女子,虽然权倾天下受禅登基,但她本质上却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往往被人们形容成头发长见识短,学识不足,容易被哄骗的女人。
这也是这帮人,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故意地设计了这么一场案件的根本原因。
更加上薛知景一向温和,从来都以理服人,更加深了他们的印象。
“着,褫夺礼部左侍郎一切职位,降为白身。褫夺大理寺卿一切职位,保留举人功名,配合调查。军机处行走李婧,代理大理寺卿一切职务,重新调查此案。至于联名举报的几位举子,入住大理寺,配合调查。嫌疑人林元春,不收监,入住大理寺,配合调查。”
那礼部左侍郎和大理寺卿顿时脚都软了,他们哪里想到薛知景的行事风格跟前朝如此不一样,怎么能一下就把职位全部给夺了,礼部左侍郎甚至夺了多年科举获得的进士功名呢。
“陛下!”
“陛下!”
两人下意识地都拱手叫陛下,差点儿就要对着薛知景行跪拜大礼了。
他们这些读书人,辛苦半生,就是为了通过科举考试获得一个功名和官身,从此后世子孙就可以摆脱普通平民的身份,成为地主和贵族,若是教养得宜,整个家族甚至能兴旺延续千年。
可现在,他们所有的一切,都瞬间断送在了这里,断送在他们潜意识里仍然看轻的女帝手上。
薛知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还有何话说?”
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如何辩解。
或许这个时候他们才能隐隐约约地记起,薛知景的登基,是建立于她清理了大半个朝堂的基础上,那些他们曾经在一起工作的大臣们,那些为他们现在腾出位置的前辈们,早就消失在了薛知景温和的外表之下。
他们第一次,从心里认可了,薛知景是他们的君王。
只是,这个时间未免有些晚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了,让李婧再去找找证据查一查,不想那陈灏衍脑子犯抽,竟然还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陛下,我几个举子只是举报啊,为什么也要入住大理寺?”
薛知景没有理他,询问一旁的李婧,“李婧,君前失仪,什么惩罚?”
李婧沉声回答,“如果是官员,按照失仪的程度不同,罚俸三月到一年,如果是大不敬这样的失仪,将受鞭刑或杖刑。”
薛知景靠向了椅子的扶手,似乎思索一般地说道,“鞭刑或杖刑?鞭刑就是,一鞭子下去,便能皮开肉绽的那种?杖刑便是,十杖便能血肉模糊的那种对吧?”
“是的,陛下。”
薛知景扫了一眼那陈灏衍,便见他脸色已经煞白,脚都在颤抖。
薛知景冷笑了一下,不过随口吓唬两句,都害怕成这样,刚才那义正言辞的姿态呢,真当自己是演员呢?
“行了,都散了吧,好好配合调查。”
真是,不吓唬吓唬他们,真当自己是不咬人的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