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佳妍没想到,她不过是早上有些头晕,到了下午便发热支撑不住,显然是感冒了。公司额温枪显示体温三十九度三,好不容易扛到加完班去到医院,扫了眼手机,已经接近十点半。
急诊科的候诊座椅上几乎没有空位,果然,老牌医院就没有人少的时候,这么晚了人还这么多。
她忍着高热的难受,随意寻了个离诊室最近的空位坐下,刚掏出手机,便似有所感地扭头望向旁边的……男……男的?
刚才没仔细留意,只略略扫一眼,还以为是个长头发的高个子大姐姐,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哥哥!而且也太好看了叭?
修身的黑色西装勾勒出矫好的身材,劲腰长腿,墨发如缎,衬得皮肤越发白皙。高挺的鼻梁,冷冽的下颌线,深邃的凤眸,神仙颜值,是明星吧?不!明星都没有这么好看!
苗佳妍只觉得之前看到的所谓帅哥,在眼前这个小哥哥面前黯然失色。她真想偷偷举起手机拍一张照发到闺蜜群里,尖叫共赏。
拍照会不会太明显?要不还是加微信?好家伙!她不仅不浑身疼了,而且居然有胆子要男人微信了。
“那个……你好?”
听到隔壁的女子唤他,连沉转过头去。
窒息一击,正面更特么帅到人神共愤有没有!苗佳妍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方,方便加个微信吗?”
连沉垂眸看着女子递过来的二维码,默默将右手悬于对方手机之上,遮住盈盈亮着光的屏幕。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白玉戒指。“不方便,我结婚了。”语气虽沉郁疏离,却隐有骄傲之意。
苗佳妍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同时又难过到想哭,怎么会有声音都这么好听的人啊?为什么让她遇到偏偏又要不到联系方式?
对面诊室的门打开,一个大姐笑着频频朝身后的医生点头,“谢谢曲医生,曲医生辛苦了!”
连沉的目光瞬间落在那扇打开的门后。
苗佳妍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诊室里的女医生,一时间愣神。现在当个医生,颜值标准都这么高了吗?冲破天花板了叭?
曲冰的目光恰巧也落在连沉身上,嘴角微微一扬,原本清冷的神情瞬间化作一汪潺潺流动的春水,暖人心窝。
连沉见她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凤眸微眯,眼尾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很快,下一个病人拿着排号单进去,诊室再次关闭。连沉盯着门又看了会儿,这才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回手机的微信界面上。
置顶联系人的第一个,用着炭笔画的人物头像,旁边的备注名,赫然是一只红色章鱼,乌溜溜的眼睛,好几条腿。
连沉回复完曲母的消息,“刚下飞机,平安到医院”,手指在红色章鱼上轻点,“章鱼”的朋友圈出现在眼前。
一张一张,有随手拍的蒲公英,信手画的孩童,有感而发的小诗……以及小手“躺”在枕头上,被大手覆盖,十指相扣,明晃晃露出白玉戒指的照片。
照片没有任何配文,一看便知是在什么场景下拍的,又由于两只手过于好看,更显出情中有欲的味道,完全不像曲医生会发的朋友圈内容。
连沉越看越满意,他可太喜欢这张照片了。
这可是他在师尊求饶时,趁机抛出的条件。在朋友圈放一张牵手的照片,由他来拍,不许删掉。
也不知道师尊把这张照片发出来,下面的留言是什么样的。一定很精彩。
曲冰很忙,倒显得他这个管理好几家公司的“三少爷”有点闲。刚下飞机,他便直接来到医院等人,反正一个人也睡不着。
连家一直以为最小的儿子失忆后,性情大变到留长发、整容,简直像换了个人。好在随便交过去的公司都管理得妥妥当当,慢慢便将集团内同版块的公司都交到三儿子手中。
而连沉之所以会接倒也不是因为感兴趣,而是师尊的工资……还是得靠他多努把力。
苗佳妍状似无意地去瞥他点开的照片,在看清后瞬间有种单身狗被掐着脖子喂了一口贼齁狗粮的感觉。
直到轮到她看病,曲冰一边问她病情,一边用戴着白玉戒指的纤细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打字的时候,苗佳妍才从高烧的迷糊中反应过来,原来眼前气质超好的医生小姐姐和外面的帅哥是一对?
窝趣!她突然不惋惜了怎么回事?这么配,她可以磕啊!
急诊夜班磨人,偏偏病人还不少。好不容易捱到交班的时候,曲冰将办公用品稍稍规整,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起身才迈出两步,就被连沉一把揽进怀里。
“师尊有没有想徒儿?”
曲冰被他搂得浑身骨头痒,正要说“想的”,一个病人拿着化验单在门口犹犹豫豫,伸长脖子看一眼又躲回去。
她掩着嘴在连沉耳畔轻声说:“思,念,成,疾。”
连沉其实早察觉到身后“鬼鬼祟祟”的病人,听得她的回答,手心都是酥的,可也只能不舍地松开。
病人摸着鼻子赔笑,“不好意思打扰了,刚在外面不小心睡着,这会儿才拿到化验单,麻烦医生帮忙看一下。”
曲冰接过化验单的同时拉过椅子,仔细看完后才说结论与治疗方案。
开完药单,刚巧接班的中年男医生也来了,“哟,小曲医生的老公又来接人啦?真恩爱!”
高医生将枸杞保温杯往桌上一放,连沉已经拉着曲冰走出诊室老远。
这有一宿没一宿地熬,身子怎么熬得住?赶紧回去沐浴休息!
曲冰左手被连沉牵着,望着他坚实的背影,随迈步微荡的长发,原本疲惫的身体和灵魂,仿佛也变得轻快。
第二天是周六,按照排班曲冰可以休息。她刚睁开眼睛,就被旁边的连沉扑过来。阴影连同长发影影绰绰,撩过脸颊有些痒。她不禁想,这感觉会不会跟养了条大金毛很像?
连沉俯下身慢悠悠地问,“师尊饿不饿?”
曲冰这一觉睡得很足,时间一久,肚子的确有些饿,闻见连沉煮的海鲜粥,袅袅散发香糯的味道,整个人都软了。
“嗯。”她慵懒地点点头。
下一秒,连沉俯下身,在她颈窝不轻不重地啃上一口,尔后又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在每一寸柔软上攻城略地。
曲冰本以为只是小小的亲昵,没想到所谓的“饿不饿”,竟然是那个意思。
当她当真找回点力气软着手去抓睡衣,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早餐也变成了午饭。
海鲜粥已经熬得软稠,切成片的海参带着透明色泽,虾肉白润晶莹,再加点腌姜沫儿,鲜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同刚才被折腾的那点气都给熨帖没了。
曲冰觉得,她这算不算是胃给连沉抓住了?
而此刻的“罪魁祸首”则一脸餍足地坐在对面,半睁着凤眸瞧着她,“师尊,好不好吃?”
“唔。”将银勺里那一口香糯的软糜咽下,曲冰认真地夸奖,“口味被养刁了。”
“养刁了才好。除了徒儿,师尊还想吃谁?”雪白的牙齿轻咬唇角一片软_肉,鲜红;凤眸的眼尾染上一抹艳色,浅粉。
瞧见他此刻的模样,曲冰:……
怎么感觉越来越骚?
提前一周约好了这个周六晚上在曲冰爸妈家吃饭,曲妈特意给保姆放了假,明言要一展手艺。
两人提前到,也好帮着打下手。
连沉一进曲家就挽起袖子要进厨房帮忙,被曲爸挡了出来。“给你妈打下手这种好事,别跟我抢。”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女儿女婿闲一会儿。年轻人都忙,不像他们这种半条腿退休的半老家伙。
曲焱在外面有约,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曲冰在阳台上摆弄那颗她种了许多年的仙人球,碗口大的球身上,米色的尖刺根根竖起,乍一看像团绿底的绒球。
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环上腰身,突如其来的动作险些让她指尖刺到。
下巴搁上肩膀,连沉脸颊在她唇边蹭了蹭,“师尊可以给徒儿弹首钢琴曲吗?”他只听过师尊用笛,才知道其实师尊会的是另外一种,古朴庄重,名叫“钢琴“”的乐器。
曲冰长睫轻眨,太久没有碰过琴键,其实有些生疏了。不过今天的话,她会答应下来。
转过身来,两人呼吸交缠。
“想听哪一首?”
“师尊做主就好。”
夕阳自阳台倾洒而来,给整个钢琴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曲冰端正在钢琴前坐好,纤长的十指放松,轻轻搁在白色琴键上。
很快,旋律沿着指尖从厚重的琴身里传出来。这是连沉从未听过的一首曲子,整首音乐仿佛两条泾渭分明,又两相交缠的丝带,一条轻盈温柔,一条幽寂悲凉,两者纵横交错,以悲凉开头,很快轻灵跟上,中途萧瑟肃杀一度超过温暖,最终以柔软的音色结束。
交错的情感与两条截然不同的旋律线始终纠缠在一起,仿佛能听出几分宿命的味道。
最后一个音符如泉水流淌,消失在空气里,连沉才恍然回过神来。如白驹过隙大梦一场,之前所有的寂凉因着眼前的人而变得不值一提。
曲冰有些羞赧地将鬓边发丝掖至耳后,“如何?”
连沉上前两步,俯身将面对他端坐的曲冰揽进怀里。什么都不用说,有力的心跳就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反应。
开门声响起,曲焱刚进家门,就看到曲冰在推弯腰俯身的连沉,那双手臂一看就没真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