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8
咬得有点狠,明显故意让她痛。
从她的颈侧,顺着他又咬来她的肩,继而沿手臂下来。
励如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整块,是她的花臂。
花臂,是当初她和沈惟舟交往后约莫半年,得知沈惟舟原来懂得刺青,特地让沈惟舟帮她纹上去的。
花纹样式也是她让沈惟舟帮忙挑。她确实觉得纹什么都可以,没想到沈惟舟特别重视这件事,竟专门设计了一个,而得知被萦绕其中的脸谱是京剧花旦中的穆桂英一角,励如桑因他的用心感动过——外公生前是爱听戏,《穆桂英挂帅》是她和外公其中一段珍贵的回忆,她小时候和人打架被揪回家接受家长的批评,就经常搬像穆桂英这样的巾帼英雄出来回嘴。
她很喜欢这个他精心为她设计的花臂。
但她故意去掉了脸谱上的那双眼珠子,于是造就了现在带了点诡异色彩的图样。
沈惟舟一直以为这个纹身是她跳出亲人离世之痛展开新生活的仪式,所以他没问她为什么要修改掉眼珠,完全随她的心意。
沈惟舟没理解错,纹身的确是个仪式,只不过得补充一点:它在存在也为了时刻提醒她自己,她当下所作所为的初衷。
花臂后来成为沈惟舟特别喜欢亲吻她的地方。
和沈惟舟分手后,励如桑倒从没想过去处理这个花臂。本就不是为了沈惟舟而纹的,分手与否不影响花臂的存在。
分岔的思绪飘飘忽忽,花臂上的痛麻渐渐没了太明显的感觉,半晌,他的呼吸近在上方,励如桑睁着眼睛,看似隔着眼罩毫无作用,她仍沉默地注视,或者说,对视。
四下里落针可闻般寂静。
他的手指触到她一侧胸口上方的疤。
之前在泰国被树枝不小心刺穿的那处伤口留下的疤。
他徐徐来回摩挲。
最后她的唇再被吮住。
她试图用微薄的余力别开脸。
他剪住她的双手,攥紧,锁住,十指相扣。
——
第三次醒来,励如桑意外发现浑身的无力感已消失大半。
她摘掉眼罩坐起。
四下里昏暗。
放空会儿自己,她爬下床,慢慢摸索到开关,打开了灯,先找到衣服穿上,旋即扫视周围。
这是一个装修简单的卧室,从床单被褥及一些摆设能辨认出清县当地的风格。
离开卧室,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没见到其他人。
而再想出去就没办法了: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三扇窗户同样均被人从外面封住,丝毫缝隙不留;联络外界的任何工具,自然不存在。
倒是可以从电视机知道现在的时间,距离她被带走那日,已经过去两天了。
等从厨房的冰箱里发现充足的食物储备,励如桑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了比较清晰的判断。
洗完热水澡,励如桑取了牛奶和一袋面包填饱肚子以恢复更多的气力,绷着脸开始想办法该如何离开。
暂时没找到监控设备,倒连以命相挟的机会都没有。
她憋屈得想骂人。
吕烈山找来支援她的朋友,怎么这么不靠谱?
早知如此,她宁愿自己多费点功夫强行摆脱小六和绿毛。或者直接落到绿毛手里,还有谈判的余地,总比现在的处境强。
房子的位置似乎格外偏僻,励如桑贴着门缝和窗户缝侧耳凝听半晌,除了风声和疑似老鼠的“吱吱”,捕捉不到任何动静。
她又将电视机打开,音量调至最大。
并没有邻居之类的人前来制止她的噪音扰民,反倒吵得她自己心烦意乱。
最终励如桑放弃一切无用的折腾,安安静静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在黑暗中思绪百转千回。
因为对时间毫无概念,门锁传出异样是在多久之后,励如桑不清楚,只是出于本能第一时间打起精神。
来的明显不是将她禁锢在这里的人。
摸着黑,励如桑小心翼翼挪步到距离门口最近的厨房里。
极其细微的“咔哒”。
励如桑当即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外面的人隔了约莫一分钟才转动门把推门进来。
视野受限,励如桑看不到来人,只能留意泄露入内的少许月光,与屋里的黑暗对比过于显著。
心里默数十秒后,励如桑轻轻探出头,捕捉到刚刚闪进卧室里的人影。
瞄着那敞开的门,她飞速溜出。
没见有这外头留有看守人员。
房子是清县当地十分常见的老式单层平房,放眼望出院子还有几栋差不多模样的民居错落分布,间或几棵树木笔挺的剪影,萦绕淡淡雾气,凉凉月光下萧索又冷清。
倒春寒,气温降得厉害,料峭冷风凛冽扑面,吹得励如桑脸颊疼,她身上衣服过于单薄,起不到保暖作用,齿关直打颤。本来直奔有灯光的地方跑,到底因为受不住冻影响她的脚程,她当机立断改变主意,躲进路边的一堆草垛里。
哆哆嗦嗦地抱紧自己,不消须臾,励如桑听见有人追出来的急促步伐。
沙砾的摩擦声迅速由远及近,停在草垛这边时,励如桑整个人神经紧绷。
好在对方似乎只是为了判断从哪个方向继续追寻并未留意草垛,脚步很快又远去。
多等了会儿,励如桑窸窸窣窣钻出草垛,打算朝反方向逃离。
毫无预兆地,后方有人突然箍住她。
一瞬间励如桑脊背发怵。
下一秒励如桑被摁回草垛里。
高大的身躯,紧实的胸膛,火热的深吻,滚烫的鼻息,惊涛骇浪一般,将人卷进去。
励如桑头皮发麻,魂儿都要被他抽出似的。她轻轻颤抖,摸他的脸,摸他的背,摸他手背突显的青筋,紧紧回搂住他,代替她当下所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持续升温的燥热在彼此的身体里堆砌,谁也没停下这份热量的输入。
漫无边际的夜空上的繁星硕硕在涣散的眼睛里渐渐模糊。
夜风沙沙,吹散草垛里的疯狂作响。
—
银河煌煌,铺展在他身后。
励如桑笼回的焦聚定进他比星光绚烂的眼睛里,微哑着嗓子:“你弄疼我了。”
赵也白:“可以让你更疼。”
励如桑:“没大没小。”
赵也白:“从来没小过。”
励如桑轻笑,摸摸他的头发:“你是长大了。”
“一直大着,不需要长。”赵也白喉骨动了动。
他所有的气息之于她都是火苗,自己随时会再被噌地点燃,励如桑吻了吻他下巴的胡茬:“比草垛子还扎。”
她这般举动如同给即将炸跳的宠物顺毛。赵也白不爽,却的确受用,贴着她脸上的潸潸汗水,稍一顿挫:“现在如果让我去死,我再没有遗憾。”
励如桑听出丝劫后余生:“这几天你在哪里?”
赵也白给她拉上裤子拉下衣服,要将他之前连脱也来不及的军大衣外套换到她身上:“回去再说,别冻到。”
励如桑蜷缩进他怀里:“就这样走。”
赵也白抱着她从深陷的草垛里起身出来,就着励如桑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的姿势,倒也将将能用军大衣裹她在他身前。
她将近一米七的个子,不该这么轻巧。何况她自小有武术功底,身体其实本该比普通女孩子结实。赵也白自与她重逢,却一直没太明显感受到她的理应具备的优势。
他的手臂蓄满力量,他的步伐充斥稳当,励如桑搂在他肩上,是自外公去世后再没其他人能给她的安全感。
“比我预计得要快。”
忽而一把男声,略微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