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美!”
谢小婉讲话时,马车才刚停稳,自然也就未曾注意到辛夷早已不晓得在这马车边儿上进行了多长时间的“偷听”。
她居高临下地斜了一眼,说话间是再明显不过的鄙夷:“三爷不光喜欢偷窥,还爱窃听呐?”
偷窥?
车内,梁杉闻及此处,轻轻地皱了皱眉。
“你!”
辛夷觉得自己好像被冤枉了,下意识想要反驳,想想却又无从否定。
“谁,谁偷窥你……”
中间有这一节,嚣张的气焰也就如同皮球漏气似的,渐渐地消失殆尽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
谢小婉抱臂昂首,两弯秀眉嘚嘚瑟瑟扬得老高。
辛夷没再讲话。
——他不跟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哼!
眼见前后几辆马车挨个停稳,谢小婉简单做了两个预备运动,随后清清嗓子,脆生生地“哟吼”一声,展臂屈膝,优雅落地。
回想自己第一次坐梁杉的马车,踉踉跄跄地被推搡拉拽下来,战战兢兢连腿都不知道该怎么迈。
到现如今,在一众山匪面前如此放肆,却已然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
她还真是,好幸运呢。
谢小婉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能过上今天这般好日子都是谁的功劳。她当即扭头,仰脖,冲挽起了半边灰布帘子的车门一笑。
笑得灿烂明媚。
车内的人怔了怔,分明是在高处坐着,偏生觉得这抹毫无保留的笑容太过刺眼。他下意识地想避一避,目光却像上了锁似的不肯离开那张朝气洋溢的脸庞。
“大当家的,下来吧!”
谢小婉在底下招呼,向他伸手。
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十指动了动。
心知朝自己伸来的这只手不过是意思意思,扶他下车一贯是郭大壮的任务。
梁杉却还是看了谢小婉一眼,低声道:“好。”
……
当山寨众人在龙翔县城郊落了脚,举目再瞧,一轮红日早已向西偏去,不远处那座小小的茶棚,这时看去也有了收摊的架势。
“我有点饿了。”
谢小婉揉着肚子,自言自语。
这般时候,正该日落而息,城内连着城外一起冷清。偶尔有农户赶着骡子出城,板车上稀稀拉拉地剩了几根菜叶。
“婉娘!”
熟悉而清朗的声线响在耳畔,谢小婉抬头,眨眼,愣了愣神。
“致远?”
“是我!”
说话的人不知刚从前头哪辆马车上蹦下来,由打众山匪之间捕捉到这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屁颠屁颠地奔向她身边。
他跑得太急,二人险些相撞。
谢小婉向上翻了翻眼珠,只见一只棱角分明的下颌离着自己额头将将两厘米远,几滴汗珠细密晶莹,正悬在致远高挺的鼻尖。
他只消再动一动,用力喘上两口气,汗珠就会顺着鼻间滑落,与谢小婉光洁的额头进行一次亲密接触。
——他们离得很近!
“你也下山啦?”
谢小婉当即后退两步,与前者保持适当距离。
下意识的举动,就连谢小婉自己都未曾留心,却被另外两个人深深印在眼里——此时此刻面前的致远,还有侧后方一直凝睇此处,眸色淡然的梁杉。
“是啊,”
致远愉悦道,像是浑然没在意她潜意识的疏离。只炯亮的眸子瞬间暗了一暗,随后便又燃起热情的光。
“婉娘,我们可以回家了!”
前两天辛夷他们不是还死咬着那份迟迟未曾送来的赎金不肯撒口,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位据说不差钱的商号少东家扣在寨子里期待变现么?
咦,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恭喜恭喜,贺喜贺喜!”
致远的话听罢,谢小婉尚未彻底咂摸出味道,一张嘴便抢在大脑前头动作起来。只见她双手合十,连连拍了几下,毫不掩饰地欣喜道:“看吧,我就知道大当家的心地很好,总不会忍心将你这风华正茂还有偌大一份家业等着继承的少年郎困在寨中一辈子,你回去以后可得仔细追究追究你那姑父,叫他……”
……诶?
等,等一下!
方才一上一下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两片嘴唇,只此一时蓦地紧紧贴在一起,谢小婉有些诧异地抬头去看致远的眼睛。
四目相对,高处那双眸子清亮如水,泛着粼粼波光。
“我,我们?”
稍矮的少女踮起脚,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儿,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今日外出,她将自己拾掇得很利索,长发高束脑后,光洁白净的额头不被碎发遮挡,两眼眨了又眨,为她更添几分灵动。
“是啊,我们。”致远肯定道,继续笑得人畜无害。
……
谢小婉扭头,看了梁杉一眼。
后者并无动作,只也回望着她,瞳仁的颜色浅浅淡淡,仍像是两潭波澜不起的古井水。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