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月匆匆退出正殿。
大殿空荡荡,这位新上任的魔尊不爱要人服侍,是以整座山头除了半山腰的守卫外,一个侍从也无。唯独闭月得了她几分青眼,能时常出入主殿。
闭月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尊上的样子……感觉不太对劲。她受伤了吗?
或许是上次洞真派的人来进攻,伤势未痊愈?
闭月不知道魔尊悄悄离开的事情,她心里有点不安,思来想去,决定先停在半山腰建成的一圈守卫住所,以备魔尊随时传唤。
守卫不多,男女皆有,个个面容精致气息浑厚,他们状似不经意坐在屋檐下悄声说话,实则眼睛锐利得很,远远的看见闭月过来,立刻打起了精神。其中两人小跑着迎过去,恭敬笑问:“月护法怎么突然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我等?”
闭月随口道:“我不过出来走走,不必多问。”
吃了一记软钉子,迎接的两位侍卫也不说什么,笑着把人送到栈道内,其余人早就准备好了空房与各色灵果、佳酿,只等她来。
闭月心里想着魔尊的事儿,纵使众人恭维心情也不爽利,偏偏这帮人眼睛厉害得很,要是自己表露出什么来可不好。她只能同样笑着与他们说说话,一同看飘落的茫茫大雪。
他们前半辈子都在四季温暖如春的南洲躲躲藏藏,骤然间能光明正大现世,却又要来到寒冷北境,纵使修者不惧寒暑,也不妨碍他们看着这片冰雪,心生寒意。
失灵禁地太寒冷、太寂静,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原本性格孤僻的魔修们反而这时候喜欢各自说说话,交流情报。
“说起来,南洲的凡间出了事情。”其中一个女侍卫仰头喝了一口酒,神秘兮兮道,“我听到了,南洲的人皇死了。”
“不过一个凡人,吃了点药活个百岁而已。”另一个侍卫坐在她身侧,柔声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真是奇怪,要一个凡人当皇帝。”
他们都不明白太虚门干什么要一个凡人顶着皇帝的名头,设身处地想想,叫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凡人压在自己头上称皇,他们可受不了。
不过,既然太虚门执意这么做,还坚持了千年,他们必然有什么其他人想不到的深意。
“都说其他几派也想要效仿南洲设立皇权,不过他们根本没建立起来,光是一个让谁当皇帝,就够他们打破头了。”
“话说回来,轩辕氏当真有什么神的血脉?”
此言一出,其他魔修都纷纷笑他。
“神?除了我们魔神,哪里还有什么神?”
“少听些凡人的话本,那些个蠢货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不似我等已踏入修行道,反而要谨言慎行。”
不过闲聊,谁也没当真,话题很快要转到别的东西上面。
“听说东海龙王的太子要娶妻了,不知是真是假。”
“就是那个洗去龙族血脉的太子?那龙王也真看重他。”
“是极,听说还要给他娶仙门女修呢。”
“哪个门派?要是修为低了,那龙王估计也看不上。”
一阵哄堂大笑。
修仙界婚嫁不分男女,只凭修为与家世背景。似原来的南海龙王,娶了几十位男妃也无人说什么。有些夫妻恩爱忠贞,为一段佳话的有;也有些性情坦荡,名义为夫妻,实则各自又有侍妾、娈童,甚至偶有兴起,相互交换玩伴享乐的亦有之,只要你情我愿,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但如果那位龙太子想娶个有助力的女修,那位女修又不准他有侍妾,两个人族的后代岂不是也只能为人?到那时,东海龙王要将王位传给人族儿子还是孙儿?
大伙都想到了这点,不过当个玩笑听,心里也有些好奇。
既在东海,会不会求娶东境那两个门派的女修呢?是求圣月宗的,还是万象门的?不论哪一个,另一派都会觉得自己被瞧不起吧?若是两个都求娶,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闭月只听着他们说话,很少开口,忽然间,山底微微一震,所有人立刻变了脸色,瞬间警觉起来。
“你们两个,和我下去看看,其他人戒严。”闭月随口点了三个人,纵身一跃向山下飞身而去,其他人警觉守卫着,一句话不说,此刻,才能看出一些他们属于魔修的凶戾。
山脚下有一间特殊的牢房,钟长岭正好被关押在那儿。
虞知微几次耳提面命不许苛待他更不许放跑,那些魔修不敢不从,时时刻刻都有几双眼睛盯着,即便如此虞知微依旧不放心,干脆把人从原来的地牢放在自个儿居所的山脚。闭月飞身下去不过数息,一瞥便知道不大对劲,乱糟糟一片。
“怎么回事?”她冷着脸,问守卫的侍卫长。
侍卫长一脸惭愧:“月护法,不是我等不尽心,实在是那小子有些邪门。”
闭月面色更阴沉:“废物!连个关在笼子里的人都看不好?要是惊扰了尊上,你们九条命都不够赔!”
侍卫长不敢说话,诺诺应是。闭月训斥一顿后,来到牢房前。
九曲回廊,一重又一重迷宫样式的阵法,那小子就被关在阵中央,闭月沉下心思,按着尊上教自己的法子,沿着某条路线走。
一路走都是一模一样的长廊,唯独地底震动更剧烈,还能听见守在阵中的侍卫们惊呼的声音。闭月加快速度,匆匆进去。
还是晚了一步。
阵中央的小屋空着,大门打开,侍卫全部躺倒在地,鲜血淋漓。
闭月后退了一步,身后撞上了一具微凉的身躯,脖颈间也一凉。
“别动。”青年些微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带我出这个阵法,不然,我杀了你。”钟长岭说。
他想回去。
骨子里的凶性让他终于忍不住把利爪撕向了其他人。他什么也不管了,他只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