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快步上前,把人扶起来。
并拿自己的帕子,亲自与她拭泪:“张夫人,切莫如此!这,这本来就是王爷与本福晋应该做的。这世道,总归对咱们女子苛刻一些。尤其事涉皇孙,再怎么都难免让令爱受委屈。”
“我与王爷半宿未睡,苦苦思索。若是幼仪认真思考之后,觉得我们那憨小子并非无可救药,愿意认了这门亲事。我们自然欢欢喜喜操办婚事,安排两人风风光光成婚。当此事,是他们成就良缘之前的一点小波折。”
“如若不能,就让王爷往圆明园走一趟。求皇上恩典,寻个合适的由头,抹了这桩婚事。然后我们夫妻收幼仪为义女,将来给她一份厚厚的陪嫁,与她做靠山。”
“张大人夫妻若是不介意我们越俎代庖的话,也可以由我们负责帮她找一个如意郎君。”
不想当熊家长的舒舒态度诚恳,条件给得也很丰厚。
直接让张家母女感激涕零×2。
在她们的印象之中,连满臣都高高在上,同等级别之下默认比汉臣高了半阶。更何况舒舒这么个太孙生母,未来太后呢?
能折节如此,已经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诚意了。
舒舒又给张幼仪也擦了擦泪:“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认认真真地想一想,问问自己的内心。不要因为王府的势力,世俗的流言蜚语,遮住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婚姻大事,事关一生呢。而且咱们女儿家还生来吃亏,大部分都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像男子,瞧着瞧着嫡妻不顺,还可以纳美妾,寻红颜。”
“所以这一生只一次的嫁人,再怎么审慎都不为过。”
张幼仪红着眼,有些诧异地问:“世人都说臣女得以许配和亲王世子,是祖上不知道烧了多少辈子的好香。”
“就连祖父、父亲与母亲都觉得臣女运道上佳,偏臣女……”
“福晋不会觉得臣女不知好歹吗?”
“为什么?”舒舒笑着反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觉得你不识好歹?婚姻事如人饮水,冷暖唯有自知。别人再怎么觉得好,也代替不了你的感受啊。”
“雍正五年选秀,谁都知道是为当时的四阿哥与五阿哥选福晋。无数人烧香拜佛,愿自家女儿进入四阿哥后院。也有无数家烧香拜佛,盼着女儿别倒霉催的被指给五阿哥。”
“不怕你们娘俩笑话,我当时啊,想尽了法子扮丑扮木讷。为什么?因为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便侥幸进了四阿哥后院,也是个为侧的命。五阿哥那会荒唐之名传朝野,哪个好女孩儿愿意嫁他?”
哈???
张幼仪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所以,什么喜极而昏都是骗人的?
“那倒没有。”舒舒微笑眨眼:“至少不全是杜撰,最起码,接到圣旨之后,我是真的昏过去了。”
“不止因为王爷那会名声在外,也因为温柔淑婉,规矩娴熟的我实则是个天生神力的。只家中为防我以后婚事不顺,打小就让我深居浅出,便在人前露面也做出一副淑女样。”
“可这副假象,竟然骗来了一个皇子阿哥。让我怎么不心急如焚呢?毕竟演一会儿可以,演一世是谁受得了?”
所以毅然决然进宫,和盘托出所有。
惹爱子如命的裕妃娘娘大怒,试图劝皇上收回成命。王爷却谨遵圣命,不以她这一身大力为忤。亲自猎雁,亲自迎亲等,讲故事般地徐徐讲来。
再没想到此中还有这般细节的张幼仪,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没想到神仙眷侣的您们,还有这样的过往。”
舒舒笑:“是不是跟你们现在有点像?所以呀!我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愿意尊重你的决定。并尽自己所能,将悔婚之后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
为了弥补儿子的小莽撞,为了不让这俩以后凑成一对怨偶,舒舒也是特别努力了。
张幼仪摇头:“不瞒您说,昨日与世子谈完之后,臣女心中的怨气就消散不少。回到府中,又被祖父、父亲与母亲轮番开导分析了一番。”
“已,已经差不多想开了。如今您与王爷又如此,臣女还有什么好说的?哪怕这一段婚姻只收获了一个好婆婆,臣女都是赚了呀!”
与其远离京中,远离家人。嫁一个不知道是圆是扁的夫婿,伺候一对,不知道什么性格的公婆。还不如将错就错,就当了这个和亲王世子福晋。
至少人在京中,不必与家人远离。
身份尊贵,且拥有天下都难得一见的绝好婆婆。未来夫婿除了……
咳咳,有点傻乎乎之外,其余的也都还好。了,了不起,她以后多些直白,少些拐弯抹角呗!
来之前,就已经把她这个反应猜到的舒舒微笑摇头:“傻孩子,你的未来可不是与婆婆过一辈子。最要紧的,肯定还是与你相扶一生的那个人啊!”
张幼仪脸上腾地一红,好像秋日枝头的红苹果。
良久才微微咬唇,低低应了一声是。
舒舒:!!!
这姑娘是真的转变了想法呀!
那把婚事延后两年,让他们多些交往。等满了十八周岁,两人也在相互往来之间加深了解,渐渐有了感情基础。
虽然这个开始不太美好,但好生经营,未必不是一桩良缘。
开局再不好,难道还能坏过她与弘昼?
事情终于顺利解决,永璧长出了一口气。还在张家席间就赶紧向自家额娘发出请求:“学规矩是个苦差事,遇到严厉嬷嬷更是苦上加苦。”
“额娘都已经励志要当大清第一好婆婆了,那不如先拿未来儿媳妇儿练练手?”
“比如给她安排一个性子柔和,业务能力强的嬷嬷。顶好在寓教于乐之中,就把那些繁琐规矩给通通学好了。”
张夫人眉眼含笑,轻推了推自家闺女。
示意她别只记着以往那些不愉快,也好好瞧瞧未来女婿有多体贴。
张幼仪心下冷哼:谁稀罕?咳咳,好吧!这个她还真是特别的稀罕。新派来的嬷嬷性子温和,规矩娴熟。
不但能温柔地指出她的一些小问题,还能在潜移默化之中指引着她学会好多道理。
短短一个月不到,见过她的人都说有特别大的进步。
程度吗?
一日千里,堪比脱胎换骨。偏这进步,还没有抹去她原本的个性与特点,只整个人都升华了一样。去掉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将原本就出众的地方变得更出众。
以至于不少人暗戳戳打听,想要排个号。
提前预定一下她的教养嬷嬷。
被万千拜托的张夫人只笑:“好姐姐,亲妹妹!可不是我为人吝啬,不肯帮忙。而是实在有心无力啊!你道为什么?还不是这嬷嬷根本非咱们府上所请?”
“是和亲王福晋唯恐未来儿媳受苦,特特指派过来的呢!”
一片惊呼中,众人再看张幼仪的眼光都不同了。知道和亲王福晋曾经说过,要当大清第一好婆婆,与婆婆裕贵妃比肩。
但也没有想到,她能对张家姑娘好到这样啊!
毕竟世子往御前请赐婚的时候,听说可没取得王爷王妃的同意。而且放着好好的满洲八大姓姑娘不要,非娶一个区区汉女。
没有人觉得,王爷夫妻真能喜闻乐见。
可事实就是那么的打脸,不但福晋频频赏赐,连两位和硕公主也处处护着。但凡让她们耳闻,哪个不长眼的非议甚至欺负她们两个准嫂嫂。
就少不了被收拾一顿,还被写在报上。
是的!
经过太孙的不懈努力之后,大清也渐渐走进万千百姓家。爱好听故事写故事的姐妹两个也趁势而起,鼓捣了一个报馆。
旬日一期,服饰,美食,奇闻异事等,简直无所不包。
其中更有个让人又爱又恨,连带着整份报纸销量都能拔高的版块——京中趣闻。专门报道京中各府杂事,只要属实,无不敢写。大清没有名誉权,拥有太孙亲哥的两位姑奶奶无所畏惧。
被她们夸一夸还则罢了,若是被点名道姓批评了……
呵呵!
够国法的上国法,不够国法的家法收拾。保证一个个的,都被收拾得七荤八素不算。名声跌落谷底还得跌落谷底,亲友间断席的断席、断袍的断袍。订好的婚事黄掉,连成婚的都说不好会不会被休回娘家。
何以至此?
乖乖,这是得罪两个和硕公主那么简单?是将全部龌龊摊在阳光底下,被上达天听啊!
被用那么不光彩的方式让皇上跟下一届皇上记住,还想着有好儿?
那,必然是女的声名俱毁,男的前途无量啊。
有人试图参奏,说两位公主如此如何如何不妥。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不那么认为,人家觉得若无不实报道,非但不该禁止,还得给两位公主奖励。因为有了那么个版块,整个京城的风气都好了不少。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与其禁止刊登,不如各自好生约束侄子晚辈。劣迹少了,能上报的点没了。让俩丫头报无可报了,才是整个大清的福分。
有了当今背书,两位越发猖狂,咳咳,干劲十足。
越发具有影响力。
被她们数度护着的婉莹与张幼仪万分赶紧,数次送礼致谢。不多贵重,但胜在心意。乌云珠跟泰芬珠两姐妹欣然接受,并频频回礼。
其间少不得替两个兄长说话,小信使当的特别欢脱。
使两对未婚夫妻之间都亲密融洽了不少,尤其是永璧跟张幼仪这对。舒舒跟弘昼瞧着欣喜自然少不了奖励小功臣,皇上那边也频有赏赐。
两个当哥哥的,更是时不时就给妹妹塞东西,可是让姐妹俩闷声发了许多大财。
把同为三胞胎之一的永琨给羡慕的哟,一度遗憾额娘怎么没把他生成个女儿?如此,他就也能加入姐姐妹妹,大赚上一笔了啊!
舒舒冷笑,孩子想太多,一般都是打少了。
尤其这种自动请缨,非要好好接受磨练。日后带兵打仗,守护大清河山。把誓言说得震天响,结果练武还要人看着的!
永琨:……
总觉得自己代替阿玛,成了额娘的沙包。
还是主动竞聘上岗的!
好在皇玛法急着抱重孙,把大哥的婚事安排得特别急。阿玛,额娘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毓庆宫。不然……
瞧着额娘那阴恻恻的眼神,永琨就知道必然没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感谢大哥!
永瑛婚期定的虽然急,但自从他十五六岁开始,雍正就积极准备着。大婚一应物什早就悉数准备好,当天定日子,当天拜堂,都不会显得过于仓促的那种。
可孩子玛法准备得再如何充分,亲阿玛额娘也没有真当甩手掌柜的道理呀!
婚礼之前半个月,舒舒就带着一家子进了宫。
大到婚房,小到婚服。只要舒舒所能想到,能跟着帮忙的地方。就事无巨细,一点点跟着。
不厌其烦。
咳咳,弘昼倒是厌的,并认为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内务府。他们夫妻只大体瞧着,揽个总便是。可架不住他家福晋坚持,他若拒不配合,就被怀疑不重视亲子啊!
弘昼无奈,只好也跟着忙里忙外。
倒因此被雍正夸了两次,说他如此,倒是有点当阿玛的样儿了。
弘昼厚着脸皮接下所有夸奖:“应该的,应该的。这孩子从小就在皇阿玛您身边长大,一应教养等,几乎都是您跟十三叔一手包办。儿子枉担了个阿玛的名儿,实际上为孩子做的少之又少。”
“难得有机会,自然是要尽些力的。”
“嗯!”雍正点头:“这还像话。永瑛这孩子自小聪慧,举一反三。但到底年轻气盛,日后……你跟你福晋多照看着点儿,别让他冲动妄为,凡事多三思而行。”
又要给咸鱼加码?
弘昼震惊,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这,这事儿还得皇阿玛您跟十三叔来!您二位才是给那小子传道受业解惑的恩师啊,永瑛最听您们的。”
雍正气:“若非朕与你十三叔都已经老迈,你当朕愿意叮嘱于你?”
再怎么保养得体,他也已经年过古稀了啊!
有些事迟早会面对。
执掌江山廿六年,收拾了皇考晚年乱象。将原本空空的国库、内库尽皆填满。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兴军事,修水利,推行教育。大搞工业,各种专利远卖海外……
种种丰功伟绩之下,他便是即刻驾崩也能风风光光去见列祖列宗。
只太孙到底年轻,弘昼这小子还……
千万次被嫌弃的弘昼挠头:“儿子理解您的担忧,但天无二日对不对?您撇下儿子立永瑛,可不就是怕儿子跟着瞎指挥,乱弹琴?儿子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等日后,稳定稳定,儿子就带着福晋江南塞外,遍览大清美好河山!”
作者有话要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韩非子;喻老》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孟子;离娄上》感谢在2021-09-27
00:20:08~2021-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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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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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福晋擅长以武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