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比起应长乐,她更迫切地需要赢。应长乐无非是为着赌赛,她却是赌上了今后的命运。
近些日子她往应长乐这里走动是怀着什么目的,裴寂心知肚明,他从不曾阻拦过她,但她知道,若是这次她输了,应长乐应该不会再召见她,而裴寂,也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他看似温存和煦,实则将她看守得滴水不漏,他不阻拦她出门,但无论她走到哪里,身边都有许多从人,郭锻和魏蟠也至少有一个跟着她,这等周密的防备之下,连齐云缙都没法从他手底下抢人,沈青葙知道,自己的力量更不可能逃脱。
更何况一时逃脱之后,裴寂也有的是手段让她不得不重新归附于他,所以她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身份,一个裴寂不可能再动她的身份。
她必须赢。她需要应长乐来给她这个身份,唯有她赢了,才有跟应长乐谈条件的资格,或者更进一步,这次赌赛神武帝应该会亲自做裁判,若是她胜得漂亮,也许就有机会直接到御前供奉——到那时候,裴寂就再不可能困住她。
她必须赢。沈青葙看着应长乐,慢慢说道:“殿下放心,琵琶对五弦,我有把握。”
“很好。”应长乐笑了下,道,“有沈娘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恒鹤,五贞,你们到时候有什么打算?”
“殿下,”曹五贞起身说道,“赌赛之时,我会改弹古琴。”
沈青葙不由得看了眼曹五贞,就见她神色冷冷的,也向她横了一眼。
应长乐头一次听说曹五贞会弹古琴,不由得长眉一挑,道:“你,行吗?”
“我开蒙学的便是古琴,之后学琵琶,最后改学箜篌,”曹五贞不紧不慢说道,“这些年来我从不曾放下古琴,只不过极少在人前弹奏,除了我家里人,没谁知道我能弹古琴。”
原来如此,那么,虽然是旧人,依旧不在应珏的意料之内,倒是又多了几分把握,应长乐看向卫恒鹤,问道:“恒鹤听她弹过吗?弹得怎么样?”
卫恒鹤看了看曹娘子,淡淡说道:“技艺虽然略逊某一筹,但也足以立身于御前供奉之中。”
这是沈青葙头一次听卫恒鹤评价别人的技艺,心下略略有些惊讶,几次相见,卫恒鹤话语不多,人物又生得谪仙一般,没料想此时一开口,竟是傲气得紧。
应长乐却知道卫恒鹤一向眼界高,能让他说略逊他一筹,必定也是极高的技艺了,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五贞既然弹了古琴,恒鹤你弹什么?总不能你们两个都弹琴吧?”
“某击鼓。”卫恒鹤道。
“羯鼓么?”应长乐有些意外,不由得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打羯鼓?”
“非是羯鼓,乃是大鼓,”卫恒鹤看向她,神色温和了些,“某只会一首鼓曲,《渔阳掺挝》,便是这一曲吧。”
“《渔阳掺挝》?”应长乐越发意外,“恒鹤你要奏《渔阳掺挝》?”
沈青葙知道她为什么惊讶,《渔阳掺挝》传世已久,悲壮激越,击鼓之时铿铿然发金石声,向来是军中鼓舞士气的大鼓曲,卫恒鹤容貌淡雅,言谈也有飘逸之致,仿佛似乎与这种悲壮之声没什么相干,甚至他这副白衣飘飘的模样去拿着两只鼓槌,也觉得有些不相称。
不过,越是出人不意,越是有效果吧,沈青葙想,以卫恒鹤方才表现出来的傲气,既然他敢说出来,肯定是行的。
果然跟着就听卫恒鹤说道:“某且试试,应该不至于给公主丢脸。”
应长乐大笑起来,道:“恒鹤说行,那就肯定是行的,这下五哥要傻眼了,他以为他把我这里的人物都摸了个清楚,结果呢,一个都不在他意料之中!”
一直坐在窗下吹笛的慕九郎放了玉笛,笑着说道:“那么,我便亲手给公主做一个紫檀支架,好安放那柄紫玉如意。”
他是应长乐近来的新宠,长安城中没落世家的子弟,善吹笛,风流俊俏,说话也十分讨喜,不过技艺比起卫恒鹤这些以音律为安身立命之本的乐师来说,自然是差了一大截,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去赌赛,于是选了这么一件差事,依旧能讨应长乐的欢心。
果然见应长乐嫣然一笑,美目流转:“九郎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