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洲已经上大班了,前段时间甲流爆发,市里幼儿园全部停课休假,这下子,家里就成了她捣蛋主战场。沈慕南在时,还能乖巧些,不在时候,那简直就是只翻江倒海小皮猴。
“爸爸。”门从外面被推开了,先是一条缝,然后便露出一个毛卷卷脑袋,江洲洲踮着脚尖走到床边,“我今天要跟你一起睡。”
沈慕南摘了眼镜,侧身把孩子挟上了床,“阿姨呢?”
洲洲一脸委屈:“她打呼噜。”
沈慕南看着孩子:“阿姨今天累了。”
“我不想睡了。”洲洲爬到沈慕南肚子上,伸手去拿她爸爸搁在枕头旁平板。
“你要干什么?”
洲洲不理他,抓着平板瞎捣鼓,APP挨个乱点。五岁小毛孩,已经懂得很多了。
沈慕南夺过来:“不可以看。”
“就看一集。”
沈慕南哄她:“你乖,小孩子要早点睡。”
洲洲气咻咻,爬下来挨着沈慕南躺下,眼睛不服气地眨了眨:“我要去山上看江爸爸。”
沈慕南不作声。
洲洲委屈:“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江爸爸在山上当和尚,我知道。”
“谁跟你说?”
“阿平叔叔说。”
“爸爸,和尚真不能吃肉吗?”
沈慕南笑:“你自己去问你江爸爸,乖乖睡觉,爸爸下个月带你去汉城。”
洲洲眼睛咕噜转了一圈,人小鬼大道:“我要穿那件小绿裙子,皮鞋也要擦擦亮。”
“好。”
洲洲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爸爸,我已经睡着了。”
……
五岁娃儿狗都嫌,上蹿下跳战斗力惊人,有一回在幼儿园玩滑滑梯,别小朋友安安分分坐着滑,她不,膝盖着地跪着来。老师打电话过来,沈慕南就听见小丫头在那头嗷嗷哭,好在没有外伤。
沈慕南不放心,又带着去了趟儿童医院,门诊人流量堪比过年超市,沈慕南找关系打了招呼才勉强排在前头。CT照下来,膝盖没事,小丫头又闹着要上厕所,自作主张地拉着沈慕南朝电梯那边走。
父女俩也算是道亮丽风景,三十五六男人,衣品不错,保养得当,扎在人堆里一眼就能挑出来,更何况女儿一路聒噪,想不惹眼都难。他是正当年,偶尔酒桌上应酬,巴结者明里暗里给他递过女人,拒绝一次,还有下次,长此以往就有人传出他是“讳疾忌医”,献媚人渐渐少了,他倒也乐得清静。
“你不要乱跑了。”沈慕南停下来,按住女儿,“自己进去,爸爸在外面等你。”
洲洲攥着沈慕南手左右摆晃,嘟嘟嘴:“你陪我进去。”
沈慕南蹲下身,很耐心地教导女儿:“这是女厕所,爸爸是男,不能进去。”
洲洲耍脾气:“那我不要嘘嘘了。”
“我带她进去吧。”斜刺里有道酒红色身影,落落大方,红身影旁边还叠着一道小人儿影子。
沈慕南抬眸看了一眼,慢慢站起身,与女人视线对视上——他还是郎心似铁不解风情,女人却变了许多,模样比当年温婉了些,笑容也变了,暗藏着某物是人非情愫。仔细算起来,他俩快有五六年没见了。
徐琦走近了点,自来熟地想要摸一摸洲洲脑袋,小丫头却反感地躲开了。她并无多大意外,柔声嘱咐沈慕南:“帮我看好这小子,我带你女儿进去。”说着把小男孩拉到沈慕南跟前,低头道,“别乱跑,呆在叔叔这儿。”
小男孩很听话,先喊了声“叔叔”,然后便乖乖站好。
洲洲仰头看看她爸爸,又看看这个陌生女人,怕生似,躲到沈慕南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阿姨好。”
徐琦笑得温柔:“你好。”
从厕所出来,洲洲就一直黏糊着沈慕南,一会儿要爸爸抱,一会儿又要她爸爸给她扎辫子,浑身不安分。沈慕南在跟徐琦说话,隔几句就被她打岔掉,连不成段。
徐琦看着小男孩说:“轩轩,你带妹妹去玩,好不好?”
小男孩点点头。
“你们就在这里玩,不许走远。”徐琦说。
小男孩还是点点头。
洲洲眨眨眼,好奇地盯着徐琦看:真奇怪,她是谁,为什么要管我在哪儿玩?捣蛋鬼唱起了反调,蹦蹦跳跳地走到小男孩跟前,指一指门诊外面,“你跟着我,我带你出去玩。”
沈慕南皱眉,嗓音低下来:“江洲洲。”
洲洲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沈慕南连名带姓喊她三个字大名,这会儿嘟嘟嘴,认怂地站立到一边,无聊地抠着自己小裙边。
“轩轩,去陪妹妹玩啊。”
小男孩不说话,眼神里死气沉沉,缺少了那点孩童气。
洲洲主动走过去,目光炯炯地盯着小男孩看,看不出什么名堂,自己倒还不乐意了,转头跟沈慕南告状:“爸爸,他不跟我玩。”
男孩突然开口:“我没有不跟你玩。”
“你骗人。”
“我没有。”
洲洲伸出了自己小拇指:“拉勾勾,骗人长鼻子。”
男孩也伸出了自己小拇指,拉好勾勾,洲洲把小哥哥牵到了一边。
待孩子们走开,徐琦半开玩笑地说:“你女儿头发不是故意烫卷吧。”
沈慕南会意:“天生。”
“那还真巧,挺像。”徐琦看着不远处玩成一块孩子,“那是我小侄子,不爱说话,家里怀疑有自闭症,应该跟你女儿差不多大。”
“她五岁。”沈慕南说。
徐琦乜了男人一眼,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当奶爸潜质,以前没觉得你耐性这么好啊。”
“可能年纪大了吧。”
徐琦笑了笑:“你真变了好多。”
沈慕南没搭话。
寒暄过后,沈慕南抬腕看了看表,快有四点了,忠叔早上特地提醒过,明天周末,老太太要接孙女去住两天,周天晚上再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