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七十的江北最大的盼头就是上一回电视,小区里同他一块晨练的那个张老头,听说退休前是市文化馆的馆长,时不时就被请去电视台做演讲,白衬衫,小背心,头发抹油,扮的是“艺术家”的派头。更别说沈慕南,满身的铜臭味,前年居然还被评了个“北市杰出企业家”,记者扛着摄像机都采访到家里来了。
反观自己,雕了大半辈子的木头,名气有,就是没人请他上电视,女儿为他定制的那套拉风西装,到现在都没机会穿出去。
江北在花园里打太极,刚到第三式白鹤亮翅,洲洲从别墅里头出来,“爸,你把血压仪放哪儿了?”
“就在房间里啊,你仔细找找。”
洲洲拿这个老小孩没办法,回回闹别扭,她沈爸一让再让,江北就是不会顺着台阶下,非得等他气消了才行。这回是藏血压仪,上回是干什么来着,把沈慕南泡茶的杯子给摔了,上上回……记不清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洲洲笑说。
江北慢下动作,死不承认:“知道什么啊,成天就偏向那个糟老头子,也不管我。”
“行吧,”洲洲看了江北一眼,试探着脸色说:“那我回头给沈爸再买个血压仪,买个最贵的。”
“等会儿。”江北喊住洲洲。
洲洲敛了笑,慢慢转过身来:“怎么啦?”
“我想起来放哪儿呢。”江北踱过去,瞪了眼洲洲,“白养你了,就知道向着他。”
小老头雄赳赳气昂昂,到客厅那边的柜子里翻了几翻,嚯,藏得真深,仪器外面还套了个塑料袋,这谁找得到。
“拿着。”江北一把夺掉沈慕南手里的报纸,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的老伴儿,“看出个老花眼,还看!”
洲洲坐到沈慕南边上,拉着江北也一起坐下,“爸,你先量量。”
江北抓起报纸遮住了脸,装模作样地看:“我不量。”
沈慕南和女儿见怪不怪,这么多年已经习惯江北的臭脾气了,洲洲说:“达文明天休息,我让他带你俩去二院做个癌症筛查,我跟那儿的顾院长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