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出去十里红妆,小虞氏回了忠敬堂便摔了她最爱的珐琅杯。
摔完看着满地碎片更气了。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如今缺了一个杯子便也不能用了。
小虞氏捂着胸口歪在贵妃榻上盘算该怎么给静姝准备嫁妆,偏偏英国公的两个爱妾还来给她添堵:潮音使人来说晚上老爷歇在她那得加菜;碧玺叫人来告诉她,老爷许了她独门独院的新院子,请她赶紧使人把惊鸿院给收拾出来。
小虞氏憋了满肚子邪火还没发出去,英国公又来跟她说,碧玺有了身孕,叫她贤惠。
贤惠个锤子!
小虞氏一把把缺了一个杯子的珐琅茶具拂到地上,摔了个细碎:“我看你是被那两个小贱蹄子迷了心智了!国孝里呢!你也敢!”
“你瞅瞅你这是什么样子,与那乡野泼妇有什么差?”英国公静文才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只觉得小虞氏愈发不可理喻了,“知道在国孝里呢,你就也别扯着嗓子嚎了,把事情妥善处理了才是正经。”
小虞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死过去,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英国公静文才:“我都山野泼妇了哪里有妥善处理那些事儿的脑子,老爷还是自己个儿来罢!”
英国公静文才冷冷地盯着小虞氏,一副假正经地模样:“男主外女主内,你若是觉得主不了内尽可以把这个家交给潮音管。”
“你这嘴皮子一碰倒是什么也敢说!”小虞氏被气得已经不止是手抖了,而是整个人都跟坠冰窖里似的,咬着牙说,“想让我给那个小贱人腾地方,想得倒是美!”
英国公静文才倒是不觉得意外,只是道:“不想腾地方就把事儿妥善处理了。”
小虞氏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妥善解决?赏她一碗落胎药行不行?”
英国公静文才盯了小虞氏一瞬,硬邦邦地道:“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不必问我。”
小虞氏冷笑:“还真是一副铁石心肠!合着恶事都叫我做了,您还是那个仁义正直的静二老爷,等你心头肉跟你哭的时候您还能深情一回是吧!”
英国公静文才脸色铁青,压低嗓音:“你大可不必这么委屈,你若是菩萨心肠也就没这国公夫人的福分了!”
小虞氏指着英国公静文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滚!”
英国公静文才轻哼一声,拂袖便走,走到门口又转身盯着小虞氏警告她:“今日不同往日,姝丫头能回国公府待嫁那是咱们府上的福分,你对她好着点,别因为那仨瓜俩枣儿的开罪了她!”
小虞氏冷笑:“静二老爷,你做甚么美梦呢?是你没算计了她的姻缘,私吞了她的嫁妆,还是没算计了她爹的爵位,吞了她爹留给她的私产?把人往死里算计完了,这会子见她有了前程了又想去讨好她,是你傻还是她傻?”
英国公静文才看着小虞氏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我看你是疯了!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明明是大哥意外身故,他膝下无子我才得以承袭了他的爵位!”
小虞氏嗤笑:“静二老爷如此干净,倒是跟我说说你大哥是因为什么膝下无子的?”
英国公静文才看着小虞氏没吭声。
小虞氏笑得有些疯癫:“静二老爷,附子真是一味好药!”
英国公静文才终于拂袖而去,随后进来的却是两个粗使婆子。
*
小虞氏执掌中馈,最擅长的就是盘剥公中以充盈私库,至于满府仆役却是都被她养成了碎嘴子和跟红顶白的豪奴。
因此,忠敬堂里的事儿在晚饭的时候就传进了明珠院里。
立秋领着四个二等丫鬟往八仙桌上摆饭。
阳春盛了一碗山药粥捧给静姝,看着二等丫鬟退出了厅堂,忍不住开口跟静姝道:“姑娘,奴婢从我娘家嫂子那听来点子闲话,奴婢左思右想,这事儿都该禀报给姑娘知道。”
阳春的娘家嫂子是在忠敬堂里伺候的。
能让她左思右想的,想来不会是普普通通的闲话。
静姝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山药粥,饶有兴趣地示意阳春:“说说。”
阳春从她娘家嫂子那里听来的就是英国公夫妇俩的那一场争吵。
小心翼翼地说完,阳春便闭紧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静姝垂着眼喝完山药粥,又就着清爽的小菜吃了几口玉带糕便放下了筷子:“阳春刚才说的这事儿,你们都给我烂心里,谁也不准到外边儿去嚼舌头。”
在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纷纷福身应诺。
静姝又吩咐彩玉:“把那对儿玛瑙镯子给阳春。”
阳春立时喜上眉梢:“奴婢偏了姑娘的好东西了。”
静姝摆摆手:“你该得的。”
阳春挂着笑谢了赏,便再不敢多言。
她把那些“闲话”递给静姝是为了进一步表忠心,忠心表完便该闭嘴了——毕竟事涉豪门阴私,掺和多了容易没命。
能当上大丫鬟进正房里伺候的,都是一等一的人精。
无需静姝做什么,一个个的也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谨言慎行的,直到静姝歇下了才松了一口气。
静姝躺在床上没有半分睡意。
阳春禀给她的那些话信息量有点大,想了一晚上有些地方还是没想明白,就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
原著里,静姝只是一个美苦惨女配,到了后期“她”自己的戏份都没多少,更不可能提及“她”爹妈。
以防万一,静姝快速看完最近更新的章节后,又用“文贞公”、“静文德”、“封氏”、“大伯”、“大伯母”、“父”、“母”、“岳父”以及“岳母”这一串关键词,全文检索了两遍。
果然还是一无所获。
这倒也在静姝的意料之内。
静婉毕竟是原著女主,原著再天雷狗血,只要一心人太太没梦游就不太可能给女主加黑点。
原著靠不住,还能靠同人。
静姝把英国公夫妇俩吵漏嘴那一段更到了《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里,果然立刻就有了评论,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坐沙发的竟然是小杠精。
网友:静女评论《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第41章评分:2
静二老爷和二太太是再和善不过的人,先英国公坠马身故只是意外,先英国公夫人也是伤心过度才随着先英国公去了。
太太这般歪曲事实,把一切都阴谋化也是离谱。
作者回复:小杠精你该去照个颅脑CT了
网友:静女回复:不劳太太费心,我好的很,太太去学习一下怎么尊重事实尊重原著才是正经
作者回复:悲悯.jpg
网友:静女回复:太太,我怀疑你在嘲讽我,这样不对。
网友:Denis回复:啧!自信点,把“怀疑”去掉,太太就是在嘲讽你。
网友:静女回复:三十八米大刀.jpg
网友:Denis回复:别,刀下留情,请你吃糖。[揉揉头.jpg]
网友:静女回复:你会你说,我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刀指流氓.jpg]
网友:Denis回复:小傻瓜,你动动你的脑子,就静二老爷和二太太那顿吵,明摆着是在自爆他们跟先英国公两口子的死脱不开干系啊
网友:静女回复:不可能
作者回复: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jpg
网友:Dennis回复: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害英国公身故的凶手还有漏网之鱼是明摆着的事儿
作者回复:会说你就多说一点
网友:Dennis回复:你是太太你来说,我去哄媳妇了^_^
媳妇?
静姝十分怀疑理中客嘴里的媳妇就是小杠精。
有用的信息没捞着,捞了一肚子狗粮,静姝揉揉仿佛被撑到的胃,披上披风推开了朱窗。
窗外新月如钩,树影婆娑。
冷白的月光洒在青色石板路上,静姝没看出夜的美,只觉得这座富丽堂皇的国公府有点像食人恶兽。
就很渗人。
静姝在窗前站着,有点想谢瑾年。
如果谢瑾年在,哪儿还用她在这绞尽脑汁地干琢磨。
可惜到底是英国公府不是谢府,谢瑾年“爬墙”恐怕没有以往那么来去自如,今儿也不知道能不能等着“深更半夜爬小寡妇墙”的太子殿下。
细细的新月隐入云层,藏起了光辉。
飒飒夜风裹着秋雨的凉意,拂过朱唇,扬起了美人鬓边如墨乌丝。
湿冷的秋风拂面,冻得静姝打了个激灵。
静姝拢紧披风,转身的瞬间轻叹了口气——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场秋雨刚开始下就凉到家了。
不得了,不等了,再等就要感冒了,这里可没有感冒胶囊板蓝根抗生素,万一一场风寒丧了命,大好的男人就要便宜别人了。
天公不作美,静姝本以为今儿个夜里是等不着谢瑾年来爬窗了,不成想刚一转身就陷进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里。
熏香是她熟悉至极的冷香,冷香里一如既往的夹杂着药香。
静姝乖顺地搂着谢瑾年的脖颈,任他抱着她往床上走,娇声抱怨:“你走路都没个声音的吗?”
谢瑾年低头在诱人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轻笑:“怕惊扰了娘子的美梦没敢弄出动静,又哪里知道我家娘子竟是念着为夫无心睡眠呢。”
静姝眼尾含情,眉目含春,红着脸轻啐了谢瑾年一口:“少自作多情了,谁念着你了?”
谢瑾年亲亲一开一合地朱唇,笑他家娘子的口是心非:“娘子。”
静姝轻轻咬谢瑾年的下唇,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嗯?”
谢瑾年低笑,反客为主。
抱着静姝倒在床上,把他家难得主动的娘子钳制在身下好生品鉴了一番芳泽,才一下一下啄着被他亲得水润的唇,笑着又说了一句:“我说娘子。”
——谁念着你了?
——娘子。
——嗯?
——我说娘子。
被盛世美颜勾出来的颜狗心暂且偃旗息鼓,静姝理智回笼,与谢瑾年对上了频,当即白了谢瑾年一眼:“我就欣赏夫君这份自信。”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句看似褒奖的话当另有深意。
谢瑾年流连在纤腰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轻笑:“我就喜欢娘子这口是心非的模样。”
腰间痒意酥进了心里,静姝想挡,然而双手都被谢瑾年按在了头顶,反抗无能,只能偏过头轻哼了一声。
谢瑾年笑着轻啄他家娘子通红的耳朵,笑着问:“为夫千辛万苦地爬进来与娘子私会,娘子就只想与为夫使性子?”
湿热的气息裹着撩人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静姝缩着脖子躲了一下,咕哝:“谁又跟你使性子了?”
谢瑾年趴在静姝颈间闷笑:“好好好,没人使性子。”
静姝扭着挣了下被谢瑾年按在头顶的手,装出娇里娇气的模样哼哼:“疼。”
谢瑾年顺势松了手劲儿,捉着皓白的腕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送到唇边亲了下:“抱歉,为夫给你吹吹。”
这不是吹吹,这是撩撩。
静姝可不想生个“早产儿”出来,忙不迭抽回手抱住谢瑾年的腰:“不疼了。”
谢瑾年拇指指腹轻蹭着静姝通红的脸颊,似笑非笑:“为夫这是给你吹了一口仙气儿不成?才一口就不疼了?”
“仙气儿算什么?”静姝满心求生欲,一本正经地胡说,“夫君可是真命天子,一口龙涎下来包治百病。”
谢瑾年压着嗓音朗笑出声。
笑完了衔住静姝的唇好生咂摸了一番,谢瑾年笑问:“娘子这嘴抹了蜜不成?怎的这般甜?”
静姝眉眼含笑,红着脸反撩:“看见夫君心里欢喜,不用抹蜜也是甜的。”
谢瑾年又笑了,笑得眼底的冷漠都散了个干净。
静姝超近距离欣赏着自家狗男人的盛世美颜,指尖挠了下谢瑾年的眼尾:“夫君很开心?”
谢瑾年亲亲静姝的眉心,翻身躺在床上,把静姝揽进怀里:“双喜临门,确实欢喜。”
静姝会意。
谢瑾年所谓的双喜临门,一喜是圣上突然提前册立谢瑾年为太子,二喜是那一道赐婚圣旨。
确实是双喜,静姝也跟着高兴。
不过高兴归高兴,心里的疑惑却也不少。
静姝趴到谢瑾年胸口,蹭了个舒服的姿势,问他:“夫君能请下赐婚圣旨来,我并不意外。只是想不明白泰老爷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也不等着夫君展露才华‘杀’退那几位宗亲了,竟是直接就册立夫君为储君了。”
静姝言语微顿,“这不像他的风格。”
谢瑾年闻言轻笑,微弯的唇角里盛满了轻嘲:“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静姝指尖轻揉谢瑾年唇角:“夫君可以长话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