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思来想去,原因当是有四……”谢瑾年攥着静姝的手轻啄指尖,“其一,金戈卫查出来和亲王意欲篡位的铁证,让泰老爷意识到了皇室宗亲的狼子野心;其二,泰老爷日日听三位大师讲经,心生佛性,信了因果循回,迫不及待地要补偿为夫;其三,泰老爷身子骨儿可能真的不大好……”
说着,谢瑾年用下颌蹭蹭静姝的额头,笑道,“当然,最重要的是泰老爷知道娘子把那玉牌给了为夫。”
“素面凤牌?”
说实话,静姝只记得英国公让她贴身收好那块玉牌,紧要之时可以携着玉牌到长留山上那座庄子里看看。
但是素面凤牌到底有什么秘密,静姝一无所知。“那块玉牌竟还能左右圣意?”那她那位意外身故的爹有些厉害了。
“自然。”谢瑾年拢紧手臂,慢条斯理地道,“不然你以为和亲王因何对它那般执着,甚至不惜勾引有夫之妇?”
总感觉这个问题能送命!
静姝用脸颊蹭蹭谢瑾年的胸膛,软语娇声:“我只知道那块玉牌十分重要,却不知它重要在哪里,夫君若是不嫌麻烦,给妾身解个惑?”
谢瑾年意味深长地盯了静姝须臾,轻笑:“传闻历代英国公手里都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据传执掌了那股力量颠覆天下也不在话下。”
就很离谱!
静姝盯着谢瑾年,将狐疑摆在了脸上:“这真不是捧杀?”哪个皇帝能容忍他人在他卧榻旁虎视眈眈?
谢瑾年低笑:“还真不是。”
静姝一呆。
要真是这样,“她”爹的死恐怕还真就十分可能另有隐情。
谢瑾年笑着亲亲静姝的眉心:“怎么傻了?”
静姝回神,白了谢瑾年一眼,咕哝:“是惊呆了。”
谢瑾年轻抚着静姝的背低笑:“好好好,娘子只是惊呆了。”
毫无诚意的臭狗子,敢敷衍的认真一点吗?
静姝一口咬在谢瑾年结实的胸肌上,磨了磨牙,轻哼:“信你个鬼。”
谢瑾年失笑。
眼见着他家娘子有预备恼羞成怒的意思,谢瑾年不敢再逗,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回了正轨:“为夫有岳父留给娘子的势力在手,泰老爷确定皇室宗亲里没人能蹦跶过为夫,索性便趁着给咱们赐婚之机直接册立为夫为太子了。”
谢瑾年抓着一把乌丝,轻扫静姝的后脖颈:“也是避免横生枝节,耽搁他礼佛养病。”
谢瑾年说的轻描淡写。
静姝心里却明镜似的——谢瑾年能让狗皇帝改变计划,又是赐婚又是提前册立太子的,不定耗费了多少心力。
静姝缩缩脖子,心疼的抱紧谢瑾年的腰:“夫君辛苦了。”
绷着一口心气儿,跟命搏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遭有人跟他道一声辛苦。
谢瑾年垂眸,贪婪地看着他家娘子眉宇间的心疼,温声道:“有娘子这一句关心,为夫便不觉得辛苦。”
这才叫抹了蜜的嘴。
静姝嗔了谢瑾年一眼,轻啐:“就你会说。”
谢瑾年低笑,把静姝揉进怀里抱了好一会,轻声问:“娘子,在国公府里住的可习惯?可有人为难你?”
静姝摇头:“三婶待我一向亲近,二婶便是心里恨不得拆了我现在也只能憋着……”
想到二太太明明怄的要死偏还得对她笑脸相迎的模样,静姝微微弯起嘴角,“看我不爽也只能讨好我。”
谢瑾年失笑,垂眼端量着怀中娇娘的神色,提醒:“可不准报喜不报忧。”
静姝好笑:“夫君看我像是会吃闷亏的人么?”
还真不是。
谢瑾年揉了把静姝的后脑勺,笑问:“果真没有一丁点不顺心?”
“没有不顺心……”静姝用五指梳理着被揉乱了发丝,轻声道,“只是有件事有点想不明白。”
谢瑾年扬眉:“说来听听?”
“是要借夫君的脑子一用……”静姝挠着谢瑾年的喉结,轻声把静二老爷和二太太争吵的内容说了,沉默了一瞬,问谢瑾年,“夫君,你说父亲的坠马会不会另有隐情?母亲吃的养身药丸里的附子……”
静姝从来不是随便以恶意揣度他人的人,然而却总是忍不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静二太太,“会不会是二婶使人掺进去的?”
关于静二老爷和二太太那顿吵,潮音已经使人把消息递到了他手上。
谢瑾年本想着等查清楚了再告诉静姝,却是没想到他家娘子竟是已经知道了。
谢瑾年抚着静姝的背沉吟了稍许,轻声道:“岳父的事儿不好下定论,岳母的事儿十有bā • jiǔ是后宅里的阴私手段。”
静姝脸埋在谢瑾年怀里,抱紧谢瑾年:“有点想不通。”
他想让他心尖子上的人远离这些污秽手段,怎奈何这些个事儿总是上赶着往他家娘子这里窜,挡也挡不住。
谢瑾年垂眸盯着他家娘子纤白的脖颈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点了一句:“岳父没有遗腹子,静二老爷才能名正言顺地承袭爵位。”
这可真是人心险恶。
静姝沉默了好一会,闷声问:“夫君,你说‘欠债还钱,shā • rén偿命’是不是天经地义?”
谢瑾年抱紧静姝:“自然。”
静姝仰头看向谢瑾年,左眼藏着“大腿”,右眼写着“快给我抱”。
小娘子眼底的期盼没有半分遮掩。
谢瑾年忍俊不禁,轻啄了一口静姝的眉心,低声道:“娘子放心,此事为夫必会使人查个水落石出。”
静姝主动亲了一下谢瑾年的唇角:“夫君办事,妾身再没有不放心的。”
谢瑾年失笑:“嗯,所以娘子只管安心待嫁便好。”
*
糟心事甩给了谢瑾年,静姝霎时一身轻松。
有准太子妃的身份在,国公府里从上到下,不管他们自己个儿多糟心却也只有用笑脸向静姝献媚的份儿,再不敢得罪静姝的。
静姝乐得清静,每日里只管两耳不闻窗外事,窝在明珠院里安心待嫁。
太子妃的嫁衣自有内务府负责缝制,不必静姝操心。
静姝每天跟着宫里来的嬷嬷学宫规,跟礼部派来的人熟悉太子大婚的流程。
一应规矩虽然繁琐,学起来倒也算有趣儿。
跟着教养嬷嬷学这些规矩,就仿佛在读一卷卷别开生面的书卷,通过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从一个新奇的角度解读了一遍这个世界。
就还挺有意思的。
要是不用喝立秋按照教养嬷嬷列的单子熬的养身补汤就好了。
一天三碗补身汤,真的喝的她就要吐了。
这样“悠闲学规矩”并“被汤撑死”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十月初五。
离大婚还有三天,英国公府上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喜气冲散了接连不断的丧事带来的压抑,发自内心的欢喜挂满了府上每一个人脸,唯有一个人除外。
小虞氏领着楚氏查看着给静姝准备的嫁妆。
每查看一抬,小虞氏心里就往外渗出一汪血水,却又不敢撒手不管,脸上还得挂着笑,简直是活受罪。
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查看下来,小虞氏脾气已经横挑在炸裂的边缘。
楚氏小心翼翼地屏气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唯恐小虞氏把气撒到她身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什么人把御赐如意摔裂了个口子,小虞氏气冲头顶,又怒又惧,手里捏着的玛瑙手串当即便朝着楚氏的面门砸了过去:“瞧你干的好事儿!”
楚氏猝不及防,左右又都是怕摔怕碰的金玉,躲闪不及便被砸了个正着。
冰凉的手串砸在额头,温热的血液顺着额角往下淌。
楚氏挨过眼前乱飞的星星,用帕子捂着额头看向小虞氏:“您这是甚么意思?!”
小虞氏冷笑:“御赐的如意你也敢这般粗心大意,还敢跟我犟嘴?”
楚氏怒视着小虞氏,身上冷得直发抖。
御赐的如意坏了,这是要拿她顶缸呢!真是黑了心肝了!
楚氏攥着帕子,咬着牙道:“好叫太太知道,我父亲虽然只是五品小官,却也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
“呵!还挺牙尖嘴利呢!”小虞氏摆手示意婆子驾着楚氏走,“既如此,你就留着你的牙尖嘴利去与咱们的太子妃分说罢!”
此刻,楚氏无比庆幸自己个儿提前向静姝示了好。
拂开粗壮婆子架到她胳膊上来的手,楚氏挺直了脊梁,冷笑:“太子妃最是明事理,无需我分说也不会冤枉了我。”
“你见天儿跟条哈巴狗儿似的往太子妃跟前儿凑……”小虞氏接过丫鬟捡回来的玛瑙手串,轻笑,“咱就去看看太子妃会不会护着你这条好狗。”
楚氏脸色铁青,拂袖当先往外走去。
堂堂国公府超品诰命夫人,就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
明珠院。
静姝才刚喝完一大碗养身汤,正歪在贵妃榻上,啃着盐渍梅子往下压那满嘴的味道,便见彩云急匆匆地进来。
静姝把梅子核吐到阳春手心里,轻叱:“什么事儿值得你这般着急忙慌的?”
彩云放缓脚步,福身回禀:“二太太领着大少奶奶来了,看那模样来者不善。”
静姝微皱的下眉,没应声。
陈嬷嬷不禁怒道:“还有三天就是姑娘大喜的日子,二太太就不能做个人,且消停些,让姑娘开开心心的出嫁!”
“嬷嬷稍安勿躁。”静姝拍拍陈嬷嬷的手背,慢条斯理地道,“二太太便是心思再毒人再蠢,她也没那个胆子。”
彩云适时问:“姑娘,可是要请二太太和大奶奶进来?”
“请吧。看看咱们府上这位好二太太要给我出甚么幺蛾子……”说完,静姝又添了一句,“等等,先使人去请老夫人和三太太过来,有什么事儿也好做个见证,免得过后说咱们以势压人。”
陈嬷嬷笑道:“姑娘行事愈发稳妥了。”
阳春跟着请缨:“我跟春桃去请老夫人和三太太。”
春桃是静姝的二等丫鬟,很是有几分机灵。
静姝闻言摆摆手:“去吧。”
三个丫鬟,兵分三路。
最先回来的自然是“任务点”最近的彩云。
彩云引着小虞氏和楚氏进来,轻声唤闭眸养神的静姝:“姑娘,二太太和大少奶奶来了。”
静姝本就是在装睡摆谱。
是以,只等着彩云叫了第二遍,静姝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你这丫头三催四催的,跟叫魂儿似的,到底什么事儿?”
知道静姝是故意的。
彩云眼珠一转,陪着笑轻拍了下自己个儿的脸:“都是奴婢的不是,搅扰了姑娘的清净了。”
静姝摆摆手:“行了,今儿个我心情好,你若能说出个正经事儿来,我便饶过你这一遭。”
彩云忙不迭的道:“二太太和大少奶奶急着见姑娘,不然就是借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进来搅扰姑娘。”
静姝这才把视线落在小虞氏和楚氏身上。
小虞氏倒是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以往那副心里憋着骂,脸上堆着笑的憋屈模样。
楚氏却着实有些狼狈,额角又红又肿,眼角太阳穴上还挂着未擦净的血痂。
静姝歪在贵妃榻上,不着痕迹地把这婆媳二人端量了一遍,视线落在小虞氏身上:“原来是二婶来了。”
刚才那丫头分明进来通禀了,这主仆二人偏还要演上这么一出寒碜她!
小虞氏怄的绞紧了帕子,嘴角颤地跟痉挛了似的,却也只能堆着笑道:“你嫂嫂不争气惹了祸,这事儿婶娘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过来搅扰你,扰了你歇晌是婶娘不对,回头婶娘给你陪不是。”
静姝扬眉,笑着道:“二婶这般说,我可不敢当。这国公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婶最是能干,将府里打理的没一丝儿错处,哪里用的着我这个出家的姑娘指手画脚呢?”
小虞氏被静姝冷不丁一捧,眉眼染上笑意。
然而,念及那御赐如意上的裂纹不禁又苦起脸,憋着一口闷气埋汰自己个儿:“我若当真有你说的那般能干也就不用愁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府里的事儿啊,还真是让我愁白了头……”
说着,小虞氏用帕子擦擦眼角,斜了楚氏一眼,“旁的人不省心,你大嫂嫂也跟着让我不省心,稍不留神儿就闯了个大祸!”
听这话音儿,这是要把楚氏祭天?
静姝心里揣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竟是让二太太不顾脸面地开始歹毒了,嘴巴却是紧紧的闭着,只笑笑没说话。
小虞氏见静姝不接她的话茬,眉心微蹙,转身对着楚氏道:“贱妇,还不赶紧跪下,向太子妃请罪!”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最近好颓,争取元宵节前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