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安鸿唇边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儿臣驽钝,有些不明白。”
听冀安鸿跟她装傻,静姝从湖心亭收回视线,看向长身玉立的少年郎,笑吟吟地解释:“你的媳妇儿母后替你挑好了,在我与你父皇启程之前,自然也该把你三个弟弟的媳妇挑好了。”
冀安鸿面色一垮,看着静姝幽幽地道:“母后,儿子可还没大婚呢。”
静姝笑着捏捏冀安鸿俊朗的脸:“你三个弟弟的婚礼,我与你父皇也是赶不上的。”
冀安鸿弯着腰任静姝掐着他的脸:“父皇母后也不必这般一碗水端平。”
静姝笑着摇头:“那可不行,你们都是我儿子,我不能厚此薄彼。”
“澜沧哥哥结婚的时候,父皇和母后可是亲往顺亲王府主婚了……”冀安鸿垂死挣扎,“母后要不要彻底把水端的平一些?”
静姝忍俊不禁,抬起手拍拍冀安鸿的肩膀:“鸿哥儿,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该学会dú • lì了。”
冀安鸿:“……”不,我还是个孩子。
静姝:“万里江山需要你,你下边三个弟弟也需要你来管教呢。”
冀安鸿:“……”父皇母后年近不惑,突生恋爱脑,非要抛弃江山和儿子去游览山河,就很离谱。
看着爱子着实心塞,静姝想了想,允诺:“乖一点,父皇和母后给你带特产回来。”
怕是让底下人去采买,都比父皇母后带回来的特产新鲜。
冀安鸿看着他家仍如二八少女一般的母后,不死心地问:“母后,当真心意已决?”
静姝笑着点头。
这是她与谢瑾年的约定,儿子也拦不住他们遍览毓秀山河的心。
若只是父皇起意,还有可能找母后拦一拦。
如今连母后都铁了心的要去游山玩水,这事儿就没人能拦得住了。
饶是冀安鸿再不乐意,也只能乖乖继位登基。
冀安鸿拦不住,底下三个小崽儿就更拦不住了。
冀安鸿继位一个月后,谢瑾年和静姝便毫不留恋地乘着马车离开了京城。
谢瑾年当政十六年,将天下治理得海晏河清。
元和帝之圣明万民歌颂,元和帝对皇后之情深天下皆知。
比如,皇后嫌马车颠簸,元和帝便亲自设计,着令工部研究出了舒适的、带减震的马车。
比如,皇后到郊外主持亲蚕礼,官路上尘土飞扬惹得皇后不喜,元和帝便令人研究出了水泥,历时五年将天下官路皆铺成了水泥路。
比如,皇后与南虞兰若寺普智方丈常通信论佛法,元和帝便使人整改各地驿站,添置信使,既给百姓添了一条活路,又便利了万民。
……
元和帝对皇后之宠爱从不遮掩,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元和帝的圣明,皇后独宠后宫,也从来不会有人说她魅惑君主。
于满朝文武来说,这是帝后相携。
于天下百姓来说,元和帝宠皇后并未祸害苍生,反而给百姓带来了无数便利,这是万民之福。
对谢瑾年和静姝这份令万民欣羡的帝后之情最有微词的,反倒是他们俩亲生的四个崽儿。
——无良爹妈甩锅幼子,夫妻双双去逍遥,被撇下的“小可怜们”当然不开心。
不开心?憋着呗!
天下承平已久,谢瑾年早就想带着静姝跑出,遍览山河,逍遥自在了。
要不是静姝心疼崽儿们年岁小,元和十一年那年,谢瑾年就禅位给冀安鸿了。
整洁的水泥马路上,马蹄声阵阵。
一列马车转过青山,顺着官路直往港口而去,路边提着篮子卖果子的老妪追着马车兜售才刚从山上摘来的果子。
马车里,有姿容明艳的夫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有强壮的护卫用一块碎银子买走了所有的果子。
老妪咬着碎银子,目送今日份冤大头。
便见得那护卫翻检过篮子里的野果子又把篮子递给了姿容俏丽的丫鬟,姿容俏丽的丫鬟仔仔细细地挑着最红最大的果子洗了满满一盆,最后才由一个媳妇子把果子捧到了马车边。
马车里,静姝拿过一个野果,咬了一口,香脆可口。
把野果送到谢瑾年嘴边让谢瑾年也尝了一口,静姝想着沿途所见的百姓安乐五谷丰登,笑着感叹:“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真好。”
谢瑾年倚着车厢厢扳,吃着静姝送到他嘴边的野果,腔调有些漫不经心:“答应娘子遍览河山,自然要先给娘子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静姝闻言,便忍不住想笑。
谢瑾年这十几年有多忙她都看在眼里,把野果又送到谢瑾年嘴边,静姝笑着说:“夫君辛苦了。”
谢瑾年顺势牵住静姝的手,笑了一声:“心甘情愿。”
指尖穿过指缝,与谢瑾年十指相扣。
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如今与谢瑾年牵手便好似左手牵右手,早没了少女时期的悸动,却多了许多温情,各有各的动人。
静姝看着谢瑾年眼尾新填的鱼尾纹,有些心疼:“但愿儿子们争气些,守好了夫君辛苦打造的盛世。”
谢瑾年却是不怎么在意:“儿孙自有儿孙福,江山交到他们手里,治理成什么样都是他们的事儿了,只要别扰了咱们余生的清静就好。”
静姝又忍不住想笑。
谢瑾年这个人,说他凉薄,偏偏对她一往情深,说他重情,对儿子也好,对江山也罢,总有些漫不经心。
不过这样也挺好。
她喜欢他把她放在江山之前。
比起江山更爱她,谢瑾年才会年纪轻轻便抛下江山陪她游山玩水,遍览山河。
静姝掀开车帘,看着遥遥在望的港口,笑着问谢瑾年:“夫君,可是要改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