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佛堂中,她的声音轻到沙哑:“可我这样的人,迟早会有报应的。”
香火的青烟袅袅升起,氤氲在安静的佛堂里,眼前的画面好像都跟着旋转,扭曲,变成了另外一副光景——
“砰——”
一只香炉照着摆满令牌的神位上砸去,正中被击中的灵牌当场被砸撞成两段,随着架子晃动,其他的灵牌纷纷坠下。
行凶之人,是一个身穿素服的少女。砸了还不够解气,她持着一把大斧头,嘶吼着冲上前一下一下的砍。
祠堂瞬间一片狼藉,很快堵满了人。
“反了!反了!白若音,你这个逆女,敢对祖宗不敬,把她拿下,马上拿下!”
家奴撸袖子上前,她虽面无惧色,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斧头准备拼死一战。
然而,那些粗粝的手还未沾到她的身,就被四面八方飞来的暗器击的倒地一片。
八个带刀护卫拥着为首的少女破开人群走了进来。
白家老少纷纷避让,并不敢惹来人。
方才面对数十大汉逼近都不曾面露惧色的她,此刻竟不由得后退,是明知自己这样做是错,所以不敢与她对峙的心虚。
顾七娘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哼笑一下。
这一哼,卸了她满身的戾气。
“看把你能得,还动上斧子了?”
她立马连拿斧子的力气都没了。双膝一软,斧子落地,人也摇摇欲坠。
七娘拢在袖中的双手飞快伸出,分明纤瘦,却极有力道,稳稳扶住了她。
一如初见时那样。
七娘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不是与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先站起来。”
她试着松开手,还不忘记叮嘱:“我松开了,不许倒,尤其是在这些人面前。”
被抽走的力气,又这样回来了。
白家族老看着顾七娘,站出来讲道理:“女郎出自勋贵之家,更应明白伦理孝道!我白家虽势微,却也是正经人家,如今此女公然打砸祖宗牌位,是大不孝!是逆女!若女郎为此女庇护,恐怕自己也要惹一身腥,还请女郎慎言。”
七娘已松了手,她稳稳站住了。
只见七娘不怒反笑,眸子水亮,背对着身后的人,微微回首,眼角轻佻,:“你威胁我啊。”
白氏族老下意识要反驳,但被其他耆老拉住了。
对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此刻只能占着理讲理,再不能动手了,若不慎伤了人,那便是有理也成罪。
七娘回过头,对着满脸泪痕的她一笑:“你,说说看,为何要打砸这里?”
这片刻的功夫,她已然缓过劲头来。
七娘的问话,令她抬头去看挂在祠堂中的一块块精心打造的牌匾。
那是白氏一族曾经风光过的证明。
她凄然一笑,冷然道:“宗氏祠堂,本该是族老住持公道,将族中犯错之人加以惩处之地。可是这白氏宗族中,尽是欺上瞒下,一手遮天的脏事,犯错之人逍遥法外,无辜之人却要备受劫难!”
她的语气渐渐狠起来,转为嘶吼:“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倒不如砸了!”
“胡言乱语!”白氏族老睁着猩红的眼眸狠狠瞪她,“你无证无据,血口喷人,分明是犯下了大错,还信口狡辩!”复又望向七娘,厉声质疑:“女郎难道要听这疯女一面之词,轻易相信袒护,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
族老话音刚落,又有四个佩刀护卫来了。他们提着一个箱子,还带了好些人来,看模样打扮,像农户。
七娘瞧的眸子染了明快的笑意:“好啊,既然她是信口胡说,我们就来说些证据确凿的。”
她抬头,目光在祠堂中转了一圈。
祠堂中供奉着历代祖先,一些颇有建树的,还有相应地牌匾悬挂,也彰示了白氏家风。
七娘扫了一圈,一字一顿念着牌匾上的字词:“忠君爱国,浩然正气、有德之家、大善……”她似是念不下去了,翻着眼朝护卫伸出手来,立马有护卫为她送上已经整理好的文书。
“建安二年,宣城郡白氏,白远丰,强夺东平村葛家田宅民女,至葛家三口被逼无奈自尽身亡。”
此话一出,白家族老纷纷白了脸色。
七娘头都没抬:“东平村的呢?来人了吗?谁说说是怎么回事。”
话毕,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从那农户人列中冲出来,重重跪下,他身上穿着粗布衣裳,露在外面的手臂黝黑结实,一看便是常年下地干活的。
“求女郎主持公道——白远丰私置田产,强逼葛家一家做佃户将其榨干不说,还要抢夺夕娘做他的妾侍,葛家人不同意,他便要用强,逼的葛家三口上吊自尽!”
白家族老跳了出来:“胡言乱语!”
青年并不惧怕,只盯着七娘,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村人不是受了威胁就是收了好处,事情便不了了之!女郎明鉴,葛家三口与人为善,葛夕娘更是善心女子,最后却被这白家畜生逼到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