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白家族老还没跳起来,就又有佩刀的来了。
旁人看着都傻眼了。
这位女郎出门,到底带了多少佩刀的?
光是往那一站就够吓人了。
七娘莞尔一笑:“还封口了?啊——封口好,我最擅长把封过的口撬开,分文撬和武撬我都很精通。”她扫一眼东平村人:“谁先来?”
东平村其他的村户,相比跪在地上的男人那份愤恨,他们则是激动。
一张已经被银子撬开的嘴一进来就开始叭叭的吐露实情,唯恐别人不信他们说的,恨不能挖心掏肺,语气十分真挚:“小人拜见女郎,小人们是东平村的村户,白远丰的确威逼好些村户做他们的佃户,做了他们白家的佃户,能被榨的连吃都吃不饱,葛家最惨,被逼的人都没了……”
第一个开口了,后面就争相开始作证。
白家人从最开始的气焰嚣张到面如死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七娘双手入袖,是她一贯的闲适姿态,“私置田产,压榨佃户,事关税赋,这种事情往上捅了,可有的闹呢。”
白家人再没硬气。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面前这女子,有钱有势,有时间也有精力,
所以她一万种方法,去将掩埋在这世道中的曲曲折折给挖出来,细细拧直了,还原一个本貌。
躲在人群中的白远丰被佩刀护卫拎了出来,丢在青年的身边。
青年眼目猩红,捏着拳头便上去对白远丰拳打脚踢。
祠堂彻底乱了套,有白家人尖叫嘶吼,有白氏族老跺脚愤恨,还有白远丰的求饶呼痛。
七娘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抽出袖中的手,细长的食指直指那块“有德之家”,语气平淡的仿佛在首饰店里挑选什么珠钗:“那个,拆了。”
话毕,佩刀的护卫连梯子都不用,随手捡了一个铜烛台,一抛,一踢,咚砰两声,“有德之家”已然细碎落地。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所有的喧嚣杂闹在这一砸之后变得越来越远。那个曾经的白若音,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七娘从容伸手,拿起第二份文书,诉出第二个罪名,再拉出第二批人证物证……
那些掩埋在这宁静祥和之地下的肮脏和丑恶,被就地翻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伴随着牌匾落地的声音,重见光明。
最终,掉落在地的牌匾和被砸乱的灵位全被堆在一起,浇上了火油。
她的手上一凉,是七娘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面带。
她如木偶般被牵着走步,只听到七娘的声音缥缈而冷清:“名不副实,不如焚祭亡灵,烧了。”
走出祠堂,身后已是火光一片。
白家人再顾不上她,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吼声中救火。
七娘松开手,转身,那双素来水灵的眸子里,此刻盛着火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她微微回神,只觉得身后一片热潮袭来,一改方才豁出去的凶狠疯狂,呆鹅一般:“什、什么?”
七娘瞥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做了我的琴僮,就是我的人,谁欺负你,我打哭他给你看。”
焰火焚烧,将眼前所见之景都灼得跳动起来。忽的,画面仿佛融在了火光里,自边角开始燃烧殆尽,眼动时,眼前只剩暗沉的佛堂和佛像下供奉的四个牌位。
“王妃?”李嬷嬷见安王妃发呆许久,轻声唤她。
安王妃走到神台前站定,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几尊牌位,慢慢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
“可我的报应,从来不是白家。”
……
又是一阵邪风,第八次将火烛吹灭了。
琼珠坐在前院的秋千上,一只手举着熄灭的烛火,一只手卷着一册手札,腿上还摊了几本。
她没有像刚才那样急吼吼的重新点燃烛火照明,而是就着这夜色发呆。
若手札中的白三娘当真就是安王妃,那她……实在是过得苦了些。
诺大的家族,沉迷执着于已经逝去的昔日荣华,并不去想怎么发奋争取回来,反倒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来牟利,靠着卑微的联姻手段来生存。生在这样的人家,若不自强自进,真的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而今,这些人嗅到了唾手可得的荣华之气,巴巴的找上门来。
父亲为何要她帮这样的人进入王府?
琼珠握着手札,脑子里自动自发的勾画着那个顾七娘为白三娘烧砸白家祠堂的场景。只觉得浑身都激动亢奋。
这样凶悍又有个性的小娇娘,行事作风让她倍感亲切舒心,做起事情来可真解气呀。
吃什么长大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