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饮了一口茶汤,一双眼低垂着,氤氲在白色的雾气中。
“琼珠到了洛阳,是以母亲的忘年之交身份入住王府的,可是这么久以来,母亲好像没有真正意义的陪伴过一天,您让兄长细心陪伴照顾,让彭贞与白姨母前来陪客,唯独没有自己出面。儿子曾猜测过,母亲视她为送入宫的棋子,会与钟妃娘娘联手对抗皇后,也想过您是真心喜欢她,想将她留作儿媳,但如今我才知道,其实母亲对她,是又喜又愧,你不是不出面陪伴,而是因为你本要费心去接近的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您在慌张和意外中,静观其动——您想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不是为了阻止,而是为了成全。”
萧武的语气近乎肯定:“您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无论琼珠的目的是什么,你一定会成全。可是这份心意,说到底也不是因为琼珠,而是因为……一个和琼珠关心十分亲近的人。”
安静的书房里,萧武目光如炬,抬手指向书桌上的那几本手札:“那个人,就是母亲在手札中缕缕提到的顾家七娘。”
安王妃的手轻轻地颤了一下,好在没有将茶汤滚出来,她将杯子放回去,发出轻轻地沉响。
“您筹谋已久,早早就知道琼珠的存在,甚至知道她和顾七娘的关系,但是又不知道她此来目的为何,所以母亲为了藏在心中的那块心病,主动出击试探,您把手札放在泛音院,就是为了让她发现,让她知道您和顾七娘有怎样的过去。”
“邹逑不明真相的攻击也好,薛仙阁信口污蔑贸然冲撞也好,现在去看才发现,这些事情几乎不是父亲和母亲做主,安王府的态度,是以琼珠的态度为准。”
萧武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安王妃面前,也终于看到了母亲死死扣在一起的双手。
他心中一痛,走到安王妃面前半蹲下,握住母亲的手。
“若儿子没有猜错,母亲幼时艰难,步履维艰,却遇上一个处处帮助母亲维护母亲的朋友,她不仅帮母亲报了所有的仇恨,甚至帮母亲实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时局艰难时,母亲亦无能为力,无法助她。所以母亲在心里留下了心病,也留下了遗憾和愧疚。”
萧武看着母亲,一字一顿:“顾七娘被发配东海浮骨岛,琼珠……是她的女儿吗?”
安王妃的身子颤了一下,旋即变得僵硬。
她转过头看着半蹲在面前的小儿子,苦笑起来。
“你不是已经将手札全部看完了吗?又怎么会不知道,洛阳大族顾氏覆灭,你父亲与我,出了不少的里呢。”
萧武的牙根紧紧咬住,明明不想相信,但是如今母亲亲口说出,他还是不由得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