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她。
包房里江语明没和钱清爆发正面冲突之前,沈证影想叫服务员,刚巧扫过外头走廊,依稀见到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以为是自己又出现幻觉,没想到还真是胡籁。
小姑娘气色不错,对着镜子嘟嘟囔囔,身上穿一件正红色的连帽衫,将白里透红的脸更衬得几分粉嫩。
镜子里两张面孔,一张年轻朝气,一无所惧,一张中年疲惫,厌倦不堪。
到底年纪上去了,在光照充足的情况下,沈证影自觉憔悴一览无余。见胡籁望向自己,也不知在看什么,索性让她看个够。
看清楚了,我们之间有着巨大差别。
岁月是一条女娲精卫也无法填补的鸿沟。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巧,每次狼狈不堪时总有胡籁的出现。
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而胡籁的存在既像是一种来自彼岸的诱惑,又像是在提醒沈证影生活里失败虚伪的一面。
讲课时说得好听,找寻真我,勇于做自己,实际上她是个将真我掩埋的卑鄙懦夫。
“对不起,那天我太暴躁了,不该那么骂人,没有别的意思。”
原本以为怒气冲冲离开的胡籁会延续那日的怒火,小姑娘却先一步开口道歉。沈证影心里不是滋味,忙说:“我没放在心上。”想一想又解释一句,“明明回来拿东西,我事先不知道。”
镜子里,胡籁不屑地勾唇一笑,“他当然这样跟你说……算了,你们是母子。”
母子连心,她何必当挑拨离间的恶人。人是不是沈证影叫回来的,如今还有分别吗。
“你和家人在这里吃饭?”这家本帮菜馆是老店,基本符合中老年人的口味,胡籁不像是自己来的。
“唔,元旦嘛,亲亲眷眷凑两桌,说几句废话,就当是尽义务了。”
沈证影进门后一直站在门边与镜子里的胡籁说话,没有靠近,没有走开,胡籁也没有转身,只看向镜子里的人。
和家人在一起时,是沈证影的另一面。可能是打扮得中规中矩的缘故,也可能是刚经历了一场鸡飞狗跳的冲突,胸口处的毛衣湿了一大片,不晓得是汤汁还是茶水。整个人看起来黯然无光,好看的眼睛不复往日光彩,盛满疲惫,肩膀松垮垮的,好像随时会倒。
不忍心看她难过疲倦,又没法为她做些什么,胡籁转过身往外走,在距离沈证影二步之遥处停下脚步,脱口而出:“沈证影,我们私奔吧。”
仿佛回到了那个深秋的夜晚,同样因为家里人的咄咄相逼沮丧至深,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到她跟前,像个天使似的朝她伸出手,笑眯眯地问她:私奔吗?
她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