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载光听到凌安之的名字就觉得既崇拜又藐视——
当年在朝堂上,凌安之的捷报和升官的圣旨从来接连不断,像是一群毛驴中冲出来一匹精神抖擞的宝马良驹一样,趁得满朝武官或多或少的失去了风采,其他武官嫉妒凌安之,他偏不,觉得年纪轻轻,有如此心智和勇力,确实是不世出的帅才。凌安之被构陷的时候,他还上本请求景阳帝将凌安之关在监牢留之一命,以备日后戴罪立功继续效忠圣上。
后来听说裴星元打得掩护,竟然来了一个金蝉脱壳,在安西直接拥戴翼王举起了反帜,他则心中藐视的欲呕。
听大哥一口一个凌帅,扬起下巴鄙视道:“他本就是凌河王一时心软留下来的野种,真是个丧门星,把全家都连累了不算,而今又反了朝廷,我知道你这些年对他忠心不二,可这无父无君的畜生,你信他做什么?”
宇文庭听弟弟越说越激动,心里也是火气往上窜,他这些年陪在凌安之左右,看得到大帅对江山朝廷的汗马功劳,可一想到如果细细解释,兄弟两个免不了要吵架。
他按住了心头的火气,尽量舒展开眉心,心平气和道:“载光,凌安之为人有大智慧和大格局,他纵观全局,看得比一般人远多了,早就做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心理准备,以前心中有些意不平的是埋怨凌河王不允许他进凌家的祖坟;难道能看不透朝廷要害他这些小伎俩吗?多少次宁可选择死也没有造反。”
今夜风不小,外边的晚风吹得城隍庙的破窗户呜呜作响,风从破烂的窗户缝里钻进来,能听到树枝沙沙作响的树涛声:
“后来是看到许康乾只想内斗,把炮火全对准了翼王,要置安西和北疆万里江山与不顾,这才把他激怒,否则他可能就是想在昆仑山附近当一个逃犯了。如若他不是为人大公无私如此,我怎会对他忠心不二?许康轶的为人全大楚皆知,翼王怎么会和他刎颈之交?铁板一块的北疆军又怎么会甘愿交出兵权?”
夜晚万籁俱静,城隍庙里连个鸣叫的蛐蛐声音都没有,静谧的可怕,当哥哥的摩挲着水壶语重心长:“载光,你去年年底要带兵出击山东,朝廷顾虑你是我的亲弟弟,所以不同意,否则战局当然不一样。”
“可是我统领四万骑兵绕过山海关打到过京城脚下,当晚遇到你的部队,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带兵,只是因为觉得形势不对,就撤军了,凌帅和翼王连一句都没有问过,这容人的肚量,你觉得差别是多大?”
宇文载光对朝廷不完全信任他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有苦难言,此事对比起来差异太明显,不禁一时不再说话。
宇文庭见他有所触动,直接放下水壶,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载光,你年纪轻轻,刚刚成家要当父亲,当然要走一条生路,你是京兆尹,只要和社稷军里应外合,随便打开任何一座城门,对于翼王来说全是大功一件,以后也为在朝为官铺平了道路。”
宇文载光当即额头上青筋蹦了起来,脸色在烛光下显得铁青,咬着牙缓缓的一字一字诘问道:“哥,如果大楚人全投降了,还有大楚人吗?”
宇文庭看他反应太大,也深知自己弟弟为人,当即抛出另外一条路:“载光,还有一条路,那便是你乔装打扮,带着妻儿家眷,这两天我接应你速速出京,之后我安排兵士送你和弟妹回宁夏老家父母身边去,等到天下定了,你想走什么样的路我们再仔细想,何必连累着妻儿一起死在战火中呢。”
提到怀孕的妻子,宇文载光眼眸垂下,很明显的进入了沉思之中。
宇文庭知道弟弟有些血性,趁热打铁道:“载光,你我习武之人,讲究的是士为知己者死,可是朝廷和身边的文武官员全没那么信任你,给你的也是一些最危险的脏活,你还不相信哥哥的眼光不成?跟着哥哥走吧,回宁夏与父母、妻儿团圆,以后有绝技傍身,照样荫子封侯。”
宇文载光不再说话,在一苗东摇西摆烛光的映照下,显得他紧皱的眉头更惆怅,宇文庭也安静下来,给弟弟一个认真考虑的时间。
“哥,谢谢你的美意,不过让我再脱离过去重新开始的话,已经不可能了。”宇文载光坐直了身子,语气和缓却无比果决。
宇文庭对弟弟这个明确的答复大出意料,自己刚才说的被当了耳边风?“为什么?”
宇文载光豁达一笑:“哥,曾经沧海难为水,只是当时已惘然。我已经在京城征战戍守多年,目睹了全国的风云变幻,曾经壮志生层云,也曾失落意难平,养成了我不成功便成仁的性格。我和社稷军交手多次,shā • rén无数,不少人恨不得喝我的血,我也想喝社稷军的血,我想和京城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