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语气不善,闻芊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坐过去讨好地笑道,“你是我相公,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啦。”
“是吗?”后者带着几分怀疑的轻哼,“我怎么瞧你今天晚上还给他盛汤呢?”
“我那不是也给你剥了蟹么……”闻芊拽住他衣襟轻摇了两下,“晋哥哥,不要那么小气嘛。见我和你家里人处得融洽,你不应该高兴吗?”
“是挺高兴的。”杨晋不是滋味的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帮我欺负回来……结果还不是一张唱词就把你给收买了。”
女人果真善变。
他兀自感受了一回世态炎凉,拉过被衾,翻身躺倒最里侧,背对着她轻描淡写道:“我睡了。”
“你这就睡了?”闻芊诧异地看向窗外,“也就才酉时而已。”
杨晋没搭理她,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一声不吭地装睡。
闻芊不死心地在后面推他,“你果脯没吃完呢。”
“要不要我再削个桃?”
“起来嘛,这么早……我们来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啊。”
然而任凭她撒娇到连自己都起鸡皮疙瘩,杨晋还是无动于衷,闻芊自觉没趣地松开手,朝他背脊龇了龇牙,哼道:“不吃算了。”
索性也不再管他,回到灯下继续看书。
等四周安静下来杨晋才睁开眼,悄悄朝身后望了一望,见闻芊还真是说到做到不打算理自己了,他只好思忖着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睡觉。
*
内阁缺人手,杨清在家还没清闲几天,就被诏令唤进宫,正式走马上任了。
于是,每日杨家赶着上早朝的便又多了一位。
文官同皇帝打交道的机会素来比武官多,他作为内阁大臣,洪熙帝提拔的好苗子,自是肩挑重任,成日忙得脚不沾地。
尽管在家的时间不长,杨晋仍旧感到不愉快。
这种不愉快倒也并非是吃他大哥的醋,其中还有不少别的原因在其中。
正午得闲到酒楼吃饭,施百川坐在他对面嗑瓜子,就见得杨晋端着酒杯放在唇边,半晌没有要喝的意思。
“哥,你是怎么想的?”
他将杯子搁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好说……”
“实话讲,我和闻芊之间确实是缺了些共同的喜好。”杨晋发愁地交叠起两手,闭目抵在额上,“或者倒不如说,是她的喜好我了解得太少。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每回都跟着人跑了……”
花让是,杨清也是。
倘使自己在音律方面也能陪她说上一点,闻芊就不至于那么“物以稀为贵”了。
“这个,很容易啊。”施百川打了个响指,拍拍胸口,一副包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学乐器嘛,找个乐师不就完了吗!简单。”
半个时辰后,京城乐器行里的老板刚要出门,便被一群五大三粗的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顶着脖颈上一道蜈蚣似的刀疤,阴森森的面容愣是挤出抹瘆人的笑来。
“张老板,我们大人有请。”
对于锦衣卫指挥使的印象,张老板还停留在欧阳恒那一身金灿灿的官服再配上一把很有可能沾血无数的绣春刀上,想不出这样的人拈着兰花指学琴是怎样一幅惊悚的画面。
一路忐忑不安,浮想联翩,等进了茶楼雅间,他才颤巍巍的抬起头。
好在对方倒没有他预料中的那么威武雄壮,也未着官服,只低调的穿了件藏青的直裰,眉眼比周围那群粗糙的汉子俊秀许多,乍见之下有几分惊艳,仔细的一瞧才觉出内敛的味道来。
张老板顿时好受了不少,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大人……”
那人正坐在窗边看乐谱,闻声也没抬头,嗯了下未置一词。
张老板想了想,决定直入主题:“您,这是准备学哪种乐器?”
对方迟疑片刻,出于某种执着,开口说道:“笛子吧。”
*
闻芊是从过完年之后开始发现杨晋有异样的。
正月那会儿每日有亲戚拜访,夜里戏会唱到很晚,他喝酒到后半夜是常事,所以闻芊并没往心里去,可是元宵一结束,渐渐地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有好几天她夜里一觉睡醒,就看见枕边空空荡荡的,摸了摸被子已经凉透,人都不知离开了多久。
杨晋不常有事瞒她,这么偷偷摸摸的尤其少见,他白日里不说,闻芊也就不问,日子一长难免心有芥蒂。
家丑不好外扬,这种事不便于请教乐坊的姐妹,于是趁着杨凝沐休,她找她出来在酒楼里喝了几杯。
“不应该啊,我记得杨晋以前从不这样的……他有起夜练功的习惯吗?”
后者如实摇头,“就算是练功也不至于挑这么个时辰,武者修行,以卯时至辰时为佳,三更天并非身体最好的状态,并不适合练武。”
闻芊把玩着竹筷低头琢磨,“难不成,他和唐石一样也患了梦行症的毛病?”
她颦眉念头一闪,“总不会是偷偷去会哪个姑娘了吧?”
杨凝看她越猜越离谱,不得不出声替堂弟说两句:“那也不至于天天去……”
“也对。”闻芊若有所思,“他身体耗不住。”
杨凝:“……”
毕竟眼见为实,左右一合计,她决定强撑一宿去看个究竟。
这日闻芊特地睡足了一整天,黄昏才起,夜里躺在床上亢奋得不行,数着时间度日如年。
约摸是更声敲到第三下,身侧的杨晋便忽然有了动静。
她忙闭上眼调整呼吸。
幸而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难辨五官,他一时半刻也没仔细留意她是否在装睡。
杨晋醒来时先疲倦地低低浅叹,随后才轻手轻脚地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小心翼翼跃过去,下了床。
穿衣声窸窸窣窣,一直等听到关门,闻芊方爬起来飞快披衣紧跟着追出去。
知道杨晋为人警惕,耳力又好,她不敢跟得太近,只能一路借拐角左躲右闪。
沿回廊穿过花园,亭台楼阁之后的风景显出几分天然的痕迹。杨府背后靠着一片竹林,月光流水似的漏下来,铺成满地交叠的落叶。
闻芊踩着细碎的春草,在时而晃眼的清辉里环顾周围。
林子并不大,尽头立着一座的小石亭,她还未走近便闻得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起初像是空穴里的风声,又干又涩,到后面才慢慢成调。
笛音在空旷的夜色间苍茫而渺远,因为气息的缘故有些沙哑,甚至不算连贯,但闻芊居然依稀能听出,这是多年前她在扬州登台跳舞时的那首《明月秋霜》。
月华顺着石凳漫上那本摊开的乐谱。
杨晋正低头皱眉吹奏,摁在笛孔间的手指修长有力,明明也结着常年用刀留下的老茧。
闻芊就在数丈之外站定,近乎满足地欣赏着这段小曲,回忆起好多已渐渐模糊成往事的过去。
等杨晋隐约觉察时,一段不那么上得台面的调子已然吹完了。
闻芊却歪头冲着他笑,迈开的步子从走变为了跑,在他起身的瞬间摊开双臂抱了个满怀。
“杨晋。”
闻芊紧紧搂住他,贴在耳畔开口,“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突然很想给他生个孩子,这是此前从没有过的感情,不是为了和杨清赌气,也不是为了给杨家传宗接代。
闻芊踮起脚,勾着他的脖颈重复道:“要个孩子吧,杨晋——”
“好不好?”
后者稳稳地抱住她轻笑,纵容地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真能水啊!!!
万万没想到大哥2居然这么长……
杨清:当天才真的能收获不少朋友呢(笑
←_←满足了之前是谁说的笛子和大哥的后续,好了不用谢,请叫我雷锋吧。
我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