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初念回到殷府,便看见父亲殷处道还没歇下,正站在她院外的廊下等。见她平安归来,殷处道总算放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一路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初念不想让他担心,便只是简单说了一遍:“我没事。当时离开京城约莫数十里,世子便追上来了,他与皇甫述交手时受了伤,情况紧急,我们避到山里,未料却迷路了,这才耽搁了几日。”
事实上,在世子赶到之前,她跟皇甫述之间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但这段时日忙着照料伤重的世子,竟没怎么有空回想,现在被父亲询问才记起来,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跟皇甫述之间的爱恨痴缠,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初念后悔识人不明,但并不逃避这个事实。她从来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节妇,不会将旁人的过错加在自己身上,只是到底十分嫌恶他当时做的事,心中对皇甫述的厌恶更添三分。
不过这些事,天知地知,她知,世子意外得知,便到此为止。
不必更多人知情,或担心焦虑,或为她报仇善后。
她会自己设法让对方付出代价。
殷处道又细问了几句,初念皆是轻描淡写,报喜不报忧。
因着她的刻意隐瞒,殷处道自然不知道内情,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道:“能够平安归来,多亏了世子。明日为父去探望他,得好好谢谢他。”
初念这次的确承了世子的情,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不知还要与皇甫述如何纠缠,也有心想要酬谢,便点了点头。
殷处道又将她打量了一番,确定女儿安然无恙,才道:“天也晚了,你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初念在宫中被人掳走,赵国公世子顾休承一路追出京城,两人双双消失数日,今天总算回来了。天色虽晚,留心殷府动静的族人们都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初念回来的消息。
“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少了正经的教养,回京才几时,惹了多少事端。”
六太太听着仆妇带回来的消息,讥诮地嘲讽了一句。
她与几位太太正在打马吊,其他人闻言,也是类似的反应。
对面的三太太说了声“碰”,捻起六太太才放下的幺鸡,随手出了张牌,才慢悠悠接话:“再这么任由她胡闹下去,咱们殷氏的清名可就被她糟践没了。”
下首的十太太也道:“明日得让咱们爷去找老二好好说说,他屋里没女人,整日忙着朝政,哪里有时间教养女儿?还不得我们妯娌多操点心?”
老二说的便是殷处道。
十太太这话引来一片附和,几位妯娌纷纷开口献计,初念遭逢此难终于回家,身为婶娘,她们也理应去看看的,不妨就借着这个机会,替她早逝的母亲教一教她贵女应该守的规矩。
这一桌牌,打到戌时才散。次日一早,几位太太便早早地起了,结伴往殷府去探望初念,竟然得知,她竟然已经出门了。
六太太双目圆瞠,怒问道:“好容易才归家的,这又浪去哪里了?”
春妮跟着初念去了兰溪苑,殷处道更是早早地去上朝,此刻只有容娘留在家中待客,她起初对这些太太都甚是客气,有问有答的,见六太太这般口气,心中便有些不悦,淡淡地说:“我家姑娘一向都很忙,太太们若是有事,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容娘是殷府的老人,这些年殷处道后宅无人,女眷的人情往来都交给容娘处理,不止家中,就连在来往的权贵家眷中,她都有些脸面。殷氏族人仰赖殷处道存活,几位太太即便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对她摆主子的面孔。
六太太缓下语气,道:“也是我们这些做婶娘的爱操心了,她这才出了事,怎么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这又是去了哪儿?”
容娘却只是不卑不亢地回道:“容娘只是个下人,主子叮嘱的事情便照办,主子没说的事情,也不便多问。”
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六太太等人很是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气告辞,出来后各个脸色铁青,看起来并不能释怀,十太太道:“这孩子是半点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恐怕还是得让咱们爷去与老二说。”
说起来,初念前世十分叛逆,与这些婶娘相处势如水火,的确闹了不少矛盾,但重生之后,她被殷处道接回京城以来,却一直忙于自己的各种计划,跟她们并没有多少往来,不应招来这么多仇视才对。
事情还是得说回殷十二投敌那件事。
自从殷十二那一房因为不明缘由被族老处置,举家搬离京城,殷氏族人表面上不敢多说什么,私底下却有诸多猜测。族老们虽然瞒得严实,但除了最紧要的投敌一事藏得严实,其他细节总有一二说漏嘴的。
众人东拼西凑出来的所谓真相,便是初念那日不知为何,找到殷陆密谈了半日,殷陆便出去了半月,回来后不久与殷处道又是密谈半日,紧接着殷十二一房便被除族。
他们哪里想得到事情的根由是殷十二投了豫王,可能会牵连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所能查到的那点事儿,也就是上元节那日,初念和一个外男授受不清,被十二房的十娘带着几位姐妹去敲打了一番。
姐妹间的一点小争端,她便不显山不露水的,直接把十二房赶出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