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处道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这些欲言又止的族人,不免有些意外,问道:“六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六爷便道:“初念前些日子从宫中被人掳走,流落在外三天三夜,我们自家人当然都知道她安然无恙,可旁人可都不知道内情,如今传的可难听了。”
殷处道面色一沉,声音冷了下来:“哦?旁人都是怎么传的?”
六爷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后道:“总之,此事实在有辱门风。我听说将初念救回来的那位赵国公世子,原本十分仰慕初念,可事发之后,对方丝毫不提对此事负责,可见初念被掳走之时,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堪,叫那世子也撇清干系。当务之急,还是赶快找个妥善人家,将初念远远嫁出去,才能保住我们殷府的名声!”
殷处道端起茶水,慢慢喝了一口,才看向在座的各位兄弟,神情有些冷:“你们几位,也是这个意思?”
众老爷纷纷附和。
殷处道似是有些疲累,揉了揉额心,闭目沉思了片刻。
再睁眼时,便看向了座首的族长,在座唯一比他年长的族兄,道:“我平常忙于朝政,族中的琐事参与甚少,但也听说过一些事情。我记得三娘兰芝当初出嫁时,已经怀胎月余,可有此事?”
三娘是族长的女儿,这件事过去得有十多年了,兰芝如今儿女齐全,公婆疼爱,丈夫体贴,上月回娘家时,还与殷处道遇见,给他行礼请安。
殷处道对这个侄女印象深刻,便是因为她性子跳脱,行事出格,但家人宠爱,依旧过得十分平顺,幸福圆满。
即便是个闺阁女子,但谁人不羡慕这样的生活?
族长脸色变了变,嗫嚅道:“此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殷处道点了点头,从善如流,不提往事,转头看向下首的五爷:“年前我听说,十一郎在花楼看中了一名貌美女子,与人争风吃醋,混乱中将书学博士钱大人家的公子打成了重伤?”
五爷愣了一下,此事瞒得严严实实,那书学博士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他只是稍加打点,再许了些赔偿,便将事情压下去了,没想到还是被殷处道知道了。
殷处道点出此事,并非为了秋后算账,他看向在座的每一位兄弟,三言两语点出被他们压下的龌蹉事宜。
家大势大,与外人的各种纠纷争端在所难免,除了殷十二那般犯下危及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旁的只能严加束缚,并不能完全杜绝。是以殷处道并没有跟他们样样清算,甚至他们能自己妥善处置的,即便想隐瞒下来,也并不拆穿,给彼此都留有薄面。
“方才我举出的这些事,桩桩件件,哪样不会影响我殷府的清名,为何不见你与这些犯下过错的子女亲眷划清界限?”
殷处道冷声问道。
被一一点名的殷老爷们个个都低下了头,因六太太在外私放印子钱险些闹出几条人命的六爷也不比先前咄咄逼人,却依旧倔犟地开口,道:“我等毕竟都是族人,出了事尚且与二哥撇得开干系,但初念不一样,她是你女儿,一言一行直接关系着您的名声,她犯下的错事可就直接扣在您头上了啊!”
殷处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初念犯了什么错?且不说她没做错事,便是错了,的确与我这个做父亲的休戚相关,脱不开干系。既然各位这般怕受牵累,我们父女两个,便自请除族吧!”
此话一出,众老爷大惊失色。
殷氏一族完全仰赖殷处道的鼻息才能在京城生存,他自请除族,那这一族还有什么前途?
书房中登时吵嚷起来,变得乱糟糟的。殷府的管事恰在此时进来,见状有些犹豫,还是殷处道看见他了,沉声问:“何事?”
那管事低头禀道:“靖王府派了官媒上门,带上了赵国公世子顾休承的庚帖,说要向咱们姑娘提亲。”
话音落下,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