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用了短短三日完成了皇权的更替,于大行皇帝的灵前即位。按照国礼,需守孝二十七天,再举办登基大典,届时才能定国号、册封皇后。
大行皇帝入殓后,梓棺在延福宫停灵数日,随即被送进殡宫暂安,同时新帝与群臣为之举办丧礼。
本就极不安定的王朝,随着大行皇帝的驾崩,定会迎来新一轮的动荡,新帝对此有所预料,不论是大行皇帝的丧礼,还是他自己的登基大典,均要求一切从简。与此同时,对内还要整肃朝廷,对外继续抵御各地反王,千头万绪,宫廷内外一片忙碌。
与这等皇权更替的大事相比,世子的弱冠礼就变得微不足道。
顾浅辞近日已经回靖王府居住了,新帝登基之后,她便会入主后宫,作为准皇后,自然也有一堆繁文缛节等着她。
可弟弟的生辰,她却不会忘。
世子那些年缠绵病榻,多少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弱冠,顾浅辞无数次吃斋念佛,睡梦中都在祈求他的平安,直至今时今日,如同奇迹一般,珩郎当真平平安安地迎来了二十岁生辰。
顾浅辞盼了多少年,才盼来这一日,原本做了精心的安排,一定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孰料,殷离这个昏君,竟在这紧要关头驾崩了。
作为准皇后的弟弟,世子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弱冠礼再不能大操大办,只能低调举行。
顾浅辞心中有些恼怒,但这种事,也无法向任何人声张,只能于世子生辰这日,早早地来到兰溪苑,打算好好安抚他。
好在世子对这种事并不介意。
“比起举办一个盛大铺张的弱冠礼,余生我都能安安稳稳、健健康康的过好每一个生辰,对阿姊来说不是更重要吗?”
不得不说,这话给顾浅辞带来了莫大的安慰,眼中泛起晶莹的水光。
虽然不能大操大办,世子的弱冠礼,还是低调举行。
顾浅辞陪着弟弟前往顾氏宗庙,在那里,世子发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姐夫?”顾休承惊讶地脱口而出,随即改口道:“不,该称您为陛下了。”
说着便要跪地行礼,昔日的靖王、今日的新帝殷旷拦住了他,道:“今日我不是皇帝,只是你的姐夫。”
自殷离驾崩之日起,殷旷便忙得脚不沾地,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世子,不禁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恢复得不错,你这小子也珍重些,看顾好自己的身子,总是教你姐姐担心。”
世子腼腆一笑,他在襁褓之中丧母,虽然有父亲却从未感受到对方的关爱,但他从未觉得有什么缺失,只因长姊如母,嫁给殷旷之后,姐夫便如父如兄,弥补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其实这几日,赵国公倒是想起了世子的生辰,曾经联系过他们,想为他主持弱冠礼,却被姐弟俩婉拒了。今日他也等在宗庙中,原本还想争取一下,但看到立在姐弟身前的新帝,便惊得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抖抖索索想要行大礼,又被便服的禁卫制止了。
赵国公内心如何惊惧后悔,无人得知。殷旷今日微服出行,只是为了给世子主持加冠礼,并不想引起额外的瞩目。
世子先被人引去沐浴更衣,待出来时,便发现宗庙中来了几位观礼的宾客。
都是极为熟悉亲近的人,世子一一与他们点头示意,直到发现长姊身边的那道窈窕身影,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初念。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她来了。
这么久不见,他原本相思入骨,此时见了,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些莫名的委屈。
她可算记起自己这个人了。
初念留意到世子灼灼的目光,那笑意,那怨怼,虽没有只言片语,心意却清晰分明地传达给她。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不敢直视,默默垂下了眸子。
世子此刻披散着一肩乌黑浓密的长发,身穿天青色长袍,祥云锦带将窄腰紧紧束起,略显瘦削的身材格外颖长挺拔。他面色莹润,上次见面时瘦下去的脸颊长出了些许软肉,看来恢复得不错。
众目睽睽之下,世子并未失态,他很快调整心情,淡定地向长姊走来,直至初念的身侧才停下来。
被长袖遮掩的手指,悄悄扯了扯对方的衣摆。
初念察觉到身侧之人细微的动作,却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只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见她这般,不知怎的,世子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顾浅辞没有错过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却没点出来,含笑看着世子,对身侧的丈夫说道:“时辰快到了,这就开始吧。”
加冠礼开始,世子拜倒在殷旷面前。新帝殷旷亲自执梳,为他盘起成人发髻,再为他戴上素冠,冠礼之后,意味着从此成年,可入朝廷为官,可入伍保家卫国,亦可参加祭祀典礼。
礼毕,观礼的宾客纷纷送上礼物。
初念也备了一礼,随着这股大流,递到了世子手上。
是一方小小的印鉴,材质是极为珍稀的寿山冻石,上面刻着四个字:「君子如珩」。
珩,是他的小字。
这当真是极为亲密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