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的叛乱尚未彻底平定,经过大半年的休养调理,顾休承的身子日渐恢复了健康,殷旷几番召他进宫商议,有意令他重新领兵出征平叛。
顾休承新婚燕尔,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但陛下有令,且事关家国平定,他不得不听命行事,只是一时不知如何跟妻子开口,一面筹备出征事宜,回到家中却越发缠绵,对即将出征之事却是只字未提。
八月初十,襄国公六十大寿,京中权贵纷纷登门拜贺。
襄国公为人端方正直,很受皇帝器重,顾休承这段时日与他讨论平叛方略,也多有打交道,因此备了重礼,于那日携了初念一道前往贺寿。
马车停在襄国公府的正门,顾休承先下了车,便看见门口立着一个身披裘衣的华服少年。
那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生得一副好模样,粉雕玉琢也似的,便是顾休承,都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那少年见了顾休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见过蜀国公。”
顾休承略点了点头,叫他起身,身边便有人介绍:“这是襄国公世子,宋居寒。”
宋居寒,便是襄国公那个久病在床的嫡长孙?顾休承不禁又看了他一眼,神情看不出端倪,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那宋世子见礼之后便不再关注他,一双眼巴巴地看向顾休承身后的马车。
初念刚从马车内出来,正要下来,春妮端了脚凳摆在车边,那宋世子便上前去伸出手臂,对初念喊了声:“殷姐姐。”
初念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搭上了春妮的手,自己下了马车,在他跟前站住了,盈盈施了一礼。
“宋世子。”
宋世子毫不在意地放下手,对着初念亲昵一笑:“殷姐姐,许久不见,知道你今日要来,我早早地等着了。”
初念笑道:“宋世子虽已痊愈,但此处风大,不宜久待,不妨寻个避风处迎客。”
宋世子嫣然一笑,跟在她左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身侧的春妮挤到一边去。
“殷姐姐放心,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谨记在心,一条也不敢忘。”
说话间两人来到顾休承身侧。
初念挽住了他的胳膊,回头对那宋世子道:“今日襄国公大寿,宋世子必定忙碌,我们就不多打扰,这就自便了。”
宋世子微微一笑,道:“好,殷姐姐,晚些时候我来找你说说话。”
见初念点了点头,才转身回去,果然找了个避风处,且将身上的狐裘裹紧了些。
顾休承回头看了一眼,用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初念道:“原来襄国公世子都这般年纪了,从前听你说着,好似只是个bā • jiǔ岁的顽童。”
初念不以为意地说:“我为他医治时,他年岁确实不大。”
那时宋居寒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因为先天积弱,长得比寻常孩子更加瘦小,看着也就十岁出头的模样。
宋居寒和顾休承的病情在外人看来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是出身显赫,奈何娘胎里带病,汤药不断,缠绵病榻多年,且都是被许多名医早早定下了死期。不过顾休承是遭人陷害中了毒,宋世子却是先天心疾。
事实上,早在顾休承的宿疾被治愈的消息在京城内流传开来之后,襄国公府便有人来接触初念,待她开了益善堂,宋世子便成了她的第一批病人其中的一个。
当初初念经常出入襄国公府内为宋世子治疗,顾休承时常在益善堂消磨时光,却总听到这家在正常出诊时间之外派人来请。一时说他不肯吃药,一时说他胸口痛得厉害,当时顾休承便知道这个宋世子格外的麻烦。
原本听初念的说法,只道对方大约是家中宠溺,尚且不懂事的顽童,现在看来,却并非那回事。
顾休承与宋居寒的视线在冬日的严寒中相触,撞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敌意。
这日,顾休承带着初念向襄国公拜了寿,只略说了几句话,便早早地告辞了。待宋世子招待完前厅的客人来询问初念的所在,却听下人说:“蜀国公夫妇已经离开了。”
宋世子想起顾休承那道暗含警告的目光,眼中的笑意消散,眸色一片深沉。
两人回到府内,便听见门房提到:“南城益善堂的张管事来了。”
初念想了想道:“许久没看到他了,来了正好见一见吧。”
顾休承好容易得了一日休沐,不想与她分开,便也跟着进了书房。见到那所谓张管事时,眼中却闪过一丝意外。
“张俊成?”
初念与张俊成对好了帐目,寒暄了几句,便将人打发了。一回头,却看见顾休承脸色有些怪。
“怎么了?”
顾休承剥开桔子,取出一瓣喂入初念口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张俊成不是皇甫述身边的人吗?什么时候到了你医馆里做事了?”
初念想了想,才道:“这事儿都过去许久,我都忘了跟你说起。他在皇甫述身边没待多久,似乎是得罪了人,被赶出来了。那次我在南城碰巧遇见了,他母亲眼疾无钱医治,便招他做了账房抵了诊费。此人有大才,可堪重用,放在我的医馆倒是屈才了,也不知为何,这两年叫他另谋高就也不肯去。”
顾休承听她说了一堆,又好似一句都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