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血喷溅,足有丈高。
四溅的血如淅沥小雨,叫离得近的人不免都染上血色,百官队伍中出现嘈杂声。
赵王看也不看那尸体一眼,扫过百官,“还有何人?尽管来。”
无人敢与他对视。
静候了片刻,没人站出来,赵王缓缓收剑,道:“安葬此人。”
大步迈入金銮殿。
殿中仍有三两臣子,其上拥护的,是穿戴好天子朝服的皇帝。
皇帝面上平静,冕旒却在不可避免地摇晃。
他在畏惧。
“陛下——”葛太傅站出来,叫了这么一声,以作暗示。
第一声,皇帝充耳不闻。
第二声,赵王拔步缓缓上阶。
葛太傅唤的第三声,赵王抽出长剑,剑身犹有血光,离皇帝不过三步之遥。
皇帝腾得站起,挤出笑容,“赵王来了……”
赵王停步,“我以为,陛下早知此事。”
“自然是早知的,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你我同胞兄弟,何必如此生疏?”皇帝有心去揽赵王的肩,惧于那柄未收回的血剑,终究没有动作。
葛太傅微笑,“陛下,叙旧可等日后,先将您的圣旨拿出来罢。”
皇帝笑容僵住,半晌不情不愿取出圣旨,交给內侍。
他麻木道出早就被葛太傅他们定好的话,“朕即位来内政不理、外事不通,以田伤民,以致民怨四起,实非明君所为。今有朕弟赵王……”
这是一道退位诏书,另有一道传位诏书,前后宣读。
赵王面色不动,得到这个皇位是早有预料之事,他实在没什么可激动的。
皇帝停下时,他问:“可说完了?”
皇帝愣住,“……说完了。”
赵王颔首,提起皇帝衣领就往外走,将其吓了一大跳,双脚拖地不住挣扎,“赵王,皇弟,你可不能毁诺!朕是亲自退位给你的,你不能杀朕!……”
葛太傅脚步一移,拦住了欲前去解救皇帝的大臣,“放心,赵王不会动他。”
其余人面面相觑,奈何葛太傅是领头人,只得听了。
皇帝被赵王径直带入宫内设的一处灵堂,才明白过来对方是想做什么。
这灵堂其实是皇帝私设的,里面没有供奉先帝,反而供奉了二人共同的兄长,以及太子妃家族近百个亡灵。
赵王冷道:“你便是靠这个,来让自己日日安心?”
皇帝辩解,“什么安心不安心,朕只是心疼皇兄英年早逝,特在宫中破例……啊——”
声音戛然而止,皇帝在赵王剑下,不敢再胡扯。
剑身再进一寸,割破皮肉渗出血来,皇帝失声痛哭,“不错,是朕、是朕为求一己安心才设的,朕怕他们入梦来找朕,没有这个朕不敢安眠……”
“你不配祭奠他们。”赵王剑一挑,皇帝整个人跟着一颤,就见自己半边头发被削成寸,簌簌掉落在地。
他不敢动,生怕一动,下一秒落地的就是自己人头,因此僵在原地半晌,冷汗密密流下。
皇帝不曾抬头,自然不曾望见,赵王冷厉的话语下,眼中含了滔天的痛与恨,双目赤红。
候了片刻,皇帝又听见赵王将剑一横,有什么砰啷倒地,他小心看去,发觉是近两年为福山新设的牌位。
赵王道:“你更不配为福山设灵。”
皇帝根本不敢反驳,也不知道赵王是不是了解了什么。
赵王闭了闭眼,“就在此地,将你曾经对皇兄他们做过的事,一一道来。”
皇帝一惊,心想你不是一清二楚么?可在对方冷冷的目光下,丝毫不敢反驳。
他只得咽了口口水,回忆着自己做的那些丧尽天良之事,吞吞吐吐地一句句道出。
稍微说得慢点或含糊不清,他的头发就再削一缕。
一个时辰后,皇帝脑袋上已经没了几缕长发,全都短到齐根。
即便不去看,皇帝也知道,自己的模样现在有多么滑稽可笑,可他已经没了精力去关注这些。
因为说得越多,他冷汗也滴得越多。
他实在找不到赵王继续让自己活着的理由。
皇帝担心的事暂时没有发生,这一个时辰过去,赵王静默片刻,转身又拎着他出了灵堂。
赵王占领京城的第一日,没有登基受位。
他借皇帝之手,颁下一道圣旨。
追封二人兄长、先太子为明武帝。
七日后,嘉宁的车驾才终于在护卫下,缓缓抵达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昨晚的,晚上还会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