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晚上,谢知南回了宿永。
迟意也回了香照山上的老宅子,等着过年。
下午的时候就开始下雪了,迟遇骑着自行车从盛家跑来了迟家,蹲在门口的大狮子雕像前,用手接雪花。
门口江管家看见小小姐回来,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薛素琴正巧在和迟意聊‘什么时候结婚’的话题,小遇躲在门口偷听,开心地推门闯进去。
“我可以当妈妈和谢叔叔的花童吗?”她脆生生的问道,双手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我还小,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迟意两只小手捧着脸。
母亲催婚,美女叹气。
“都要三十了,也不小了。”薛素琴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脑袋,杏眸中是意味深长的笑意,“早点生个孩子,趁着母亲还走得动,帮你带带。”
迟意脸上热气腾腾,眨巴眨巴眼,“这个事情,我和阿南会努力的。”
“那结婚的事呢?”
迟意叹气,红着脸,“也努力。”
薛素琴这才放下心来,“这个事倒也不是逼谢家拿主意,母亲希望你能轻松一点。知南虽然不会亏待你,但他家的情况毕竟在那,日后恐怕fēng • bō不少。早点结婚生子,后面才有精力齐心协力地应付外人。”
年后要去拍《归途》,结婚的事虽然还远着,但是迟意心里却是很清楚的,谢知南一定会娶自己。
爱自己的人,不会让心爱的人倍感焦虑。
所以她不骄不躁,安安稳稳的过好每一天就足够了。
只是在下雪的日子里,格外想他。
薛素琴走后,迟意跪坐在长毛地毯上,胳膊撑着低矮的窗台,趴在窗口上。
迟遇也跟着趴在窗口。
一大一小的脑袋映在玻璃上,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迟意朝窗口吹了一口白气,凝结成雾。
迟遇也跟着吹了一口白气。
迟意写下谢知南的名字。
迟遇画了一个一箭穿心。
迟意看到后忍不住笑出声,侧目看向女儿,“说实话,是不是早恋了?”
迟遇得意,翘着嘴角,“CP粉的快乐正主会懂吗?”
“好想你谢叔叔啊。”迟意没出息地呜呜。
“谢叔叔才离开三个小时诶。”迟遇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妈妈这么喜欢他吗?”
“相思病这种成年人才有资格患上的病,小孩子也不会懂的。”
“那妈妈说呀,小遇想听。”
“……还是不说了,”迟意拿手擦掉玻璃上融化掉的名字与图案,额头贴在女儿脸上,“我怕小遇早恋,你盛叔叔可要气坏了。”
说曹操曹操到。
盛轩领着言白修过来蹭晚饭。
言白修拎着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和水果。相反盛轩空着手,好似逛自家院子一样。
薛素琴对此习以为常,言白修就是这个性子,并非生疏客气。盛轩也是一样,并非不尊重迟家。
迟建华上完了今年最后一天班才回来,一大伙人坐在餐厅等着他。
“白修和轩子都来了,”迟建华走进屋中,佣人接下他沾了雪花的外套。
他抱起小跑过来的孙女,在怀里掂了掂,“小遇胖了,盛爷爷给你做好吃的了?”
迟遇哇呜瘪嘴,“才没有,小遇没胖,没胖!”
“看,跟小意一模一样,打小就爱美。”迟建华将孙女抱去桌旁放在椅凳上,再正眼看向年轻的后辈,三家小辈凑在一起,怎么有一种提前到了年三十的错觉?
“回来了就先吃饭吧。”薛素琴拍手,开心地说道。
事实上,真不是迟建华的错觉。
腊月三十大早上,山里风雪未歇,香照山上万籁俱静,银装素裹。
四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迟家老宅门口,谢家的老管家吴山泽和一位姓谢的年轻男人,带着一众司仪们登门送礼。
请迟小姐去宿永过年。
迟建华当然不同意,小意与谢知南在一起不过一个月,怎么就要去宿永过年了?再说,想小意去宿永过年,谢知南自己怎么不提?
薛素琴眼波流转,嗔怪地看向迟建华,“你年轻时娶我可没这么多礼数,在宿永要是见未来儿媳,就是得请司仪登门贺礼,你看人家礼数多周全。”
迟建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薛素琴老是替谢知南说话,哼了声,“琴妹,都几十年来,你还在埋怨我年轻时候不够浪漫?”
薛素琴握拳轻轻打了下他,笑说:“我可没有,再说你又不是宿永人,不讲这些。”
按理说,来送礼的应该是谢知南家中的亲戚。不过谢晟睿死了长子和妻子,与管家一起过来的谢羽节是谢晟睿宗亲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位年轻人。
谢家礼数周到,就连司仪也是从宿永带过来的,话说的又好听,薛素琴面带笑意地将吴山泽和谢羽节请入屋中喝茶。
一套繁复的礼节走下来,基本上定了个大概。
薛素琴留丈夫与他们交谈,自己去找女儿,边走边抹了抹眼角的湿意,看样子今年过年小意和小遇都不在老宅了。
也难怪小意不着急谈婚论嫁,原来谢家小子都计划好了。薛素琴笑叹,收拾好复杂的心情。
—
年三十航班大都停飞,加上暴雪天气。
直到下午五点,一行人才抵达宿永,乘坐的是谢知南外公家的专机。
迟意一路上心情七上八下,吴山泽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年纪,硬朗挺拔,不苟言笑。而谢羽节不过二十六七,已经是政界要员了,同样沉默寡言。
剩下的司仪自然不会与她多说什么。
从机场的贵宾通道出来,没走几步就在吴山泽的带领下上车。
迟意跟谢知南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收到回信。
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忍不住去胡思乱想,迟意看向吴山泽,开口询问:“吴先生,阿南知道我过来吗?”
替迟意关车门的中年男人点头,回答道,“二少爷知道的。”
“我联系不上他,”迟意抿唇,眼神溢满担忧神色,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是不是谢叔叔不高兴,没打阿南吧?”
吴山泽道,“没有。”
没有就好,迟意心中松了口气。
吴山泽打量着迟意。
见迟意没再追问什么,便将车门关上后去了后面一辆车里入座。
谢羽节则在迟意前面一辆车入座,次序开往谢家老宅子。
窗外还在飘雪,鹅毛大小,宿永比曲州要冷许多,冬天有一大半的时间在雪中度过。
迟意一个人坐在后排,看着手机出神。
谢知南为什么没有回复自己的电话和消息,年三十都还在忙吗?
车窗外,陌生的城市越来越黑,高悬的路灯越来越亮,斑驳的飞雪闪烁。
路上的车少了许多,毕竟过年了,都早早地回家准备年夜饭。
沿途的商城与高楼皆是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车行至半山的别墅区,跟门口值班的守卫也换上了新衣服,确认来人身份后便让轿车开了进去。
车停在挂着灯笼的大院门口,老旧的灯笼被擦得一尘不染,里面的灯却未亮。
谢知南站在门口,与最先抵达的谢羽节聊了几句,谢羽节便面带笑意地上车回了自家去,口中连连说着恭喜。
谢知南走向后面一辆车,上前打开车门,撑着一把黑色大伞,挡住破空肆虐的寒风冷雪。
迟意眼中尽是压抑与疑惑的情感交替,内心的波涛在望见谢知南双眼时归于宁静。
谢知南牵着她下车,带着她走进院子,一路上握着她有些发冷的手,看来是不习惯宿永的气温。
他先回复了迟意的困顿,“今天按照规矩,没能回复你的消息。”
“什么规矩?”迟意皱眉,哪有女朋友消息都不回的。
“和父亲打赌,我输了。”谢知南道。
谢晟睿赌迟意如果联系不上谢知南,一定不会来宿永。
而谢晟睿派吴山泽与谢羽节大张旗鼓地去曲州接迟意,是因为他下棋输给了老岳父,老岳父开□□待他办的事,也没办法不去办。
谢晟睿与老岳父坐在屋中,早先收到了吴山泽的消息,知道迟意选择过来。
谢晟睿沉着儒雅英俊的面孔。
老岳父摸着花白的山羊胡,锐眼闪烁光彩,徐徐说道:“愿赌服输,你要是板着脸那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