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老岳父拄着拐杖就要站起来。
谢晟睿连忙拦住,将人扶回座椅中,只有面对老岳父时才能沉重的叹一口气,他心里的难过谁又懂。
“那个孩子是谁的,你不是一清二楚吗,还有什么好介意的?”老岳父拐杖在地上用力一杵。
谢晟睿依旧叹气。
老岳父道:“你以前跟琴丫头也是同学,她是什么品行你不清楚吗?迟家丫头能坏到哪里去?”
谢晟睿跟薛素琴确实是初中同学,薛素琴从小拉提琴,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性子,当时颜家那位还追过她,被她反手告老师了。
确实正直。
老岳父缓缓看着年过半百的孝顺女婿,他歪着脑袋问:“难道你在跟我生气,你不想知南跟着我做生意?”
谢晟睿不叹气了,就这么目光平直地看向老岳父,平日开会手下的人没人敢与他对视三秒。
想到这么大个家族后继无人,谢晟睿心里苦啊。
老岳父气得咬牙,拿起拐杖抽在谢晟睿腿上,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混小子,你想都别想!你别忘了,当初就说好了,知南将来要跟着我做生意的。”
谢晟睿摇头,叹了口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知南回国后你可没给过他好脸色。”
“他跑去您那儿告状了?”谢晟睿挑眉,俊逸的脸上附带一丝疑惑,习惯性的用大拇指摩挲食指。
“那倒没有,”老岳父笑眯眯地看向好女婿,“知南压根没提过你一句。”
“……”谢晟睿脸色更难看了。
“我想起来了,知南刚回国后来见我,提过你的。”
谢晟睿不说话等着老岳父自己说下去,因为常年工作使然,面容冷清严肃。
老岳父乐呵一笑,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说什么了?”谢晟睿语气听着平淡无波,眼眸亮了下。
老岳父哼了声,摸着胡子,“你自己问去,他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说完,他再次拄着拐杖站起身,“走,跟我出去看看,人是不是回来了?”
—
外面雪大,路面结了冰,仆人已经铲过了两回了,但一到晚上又覆着一层新的上去。
谢晟睿担心年迈的老岳父,想上前扶着他,被他用拐杖打开。
“我自己走。”老人要强。
北风强劲,谢晟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担心老人家摔倒有个闪失,不好跟已故的妻子交待。
谢知南与迟意从远处走了过来。
谢知南先开口:“外公,父亲。”
迟意眉眼清透,落落大方地朝两位说道,“外公好,谢叔叔好。”
“来了啊,迟家丫头。”老爷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线,“琴姑娘舍得放你回宿永过年?”
“母亲让我带她向您老人家问好。”迟意心思聪颖,明白他说的是母亲,而且这样称呼母亲,便说明老爷子跟母亲是认识的。
老爷子拉着迟意朝屋里走去,边走边唠了起来,“琴姑娘嫁去了曲州,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你外婆走后她回来的次数更少了。”
迟意道,“母亲这些年也在忙。”
“她那个小提琴,以前我就说琴姑娘肯定是要走出宿永的,宿永对琴姑娘而言还是太小了啊,她会走到全世界,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话似在对迟意说,又好像是对着迟意问已经不在了的老朋友。
亲眼见到琴姑娘的女儿,老爷子只觉得两人似从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琴姑娘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你也学拉琴了?”老爷子问。
迟意点头,“学了几年。”
“谦虚了不是,我听寻北说过的,你在阿洛塔演出,在大剧院里面演奏曲子。”老爷子笑着说。
迟意颇为惊讶,这事他都知道?
老爷子走的不快,笑着回答了她心中疑惑,“你举琴替知南挡了一下,左臂伤到了才不能拉琴了,是不是?”
迟意回头看向谢知南,发现谢知南和谢晟睿站在远处的路灯下,两人在风雪里说着什么。
老爷子拐杖在地上点了两下。
迟意回过身来,歉意地看向老者,自己刚才走神了。
“哈哈,咱不管他们爷俩,先进去暖和暖和。”老爷子沧桑的目光在那对父子身上扫过,叹息留在了心底,乐呵地领着迟意进屋。
佣人上前接过迟意身上落了雪的大衣,递来温热的帕子。
迟意擦了擦手,将帕子还回去。
差不多一刻钟,谢知南和谢晟睿才陆续进屋。
迟意偷偷瞄了眼谢晟睿,再看谢知南,内心忍不住猜测,在等二十多年,谢知南也会长成谢晟睿的模样吧?
谢知南在迟意旁边入座,“想什么呢?”
迟意连忙摇头,“没什么,你和叔叔在外面聊什么?”
“他问我是不是想清楚了。”谢知南倒也没遮掩,只说了其中一件,余下的事提都不提。
迟意抬眸看着他,谢知南的回答不难猜。
—
夜里,年夜饭的饭桌上,爷孙同堂。
按照旧俗,也放了谢寻北和谢母的碗筷。
沉默的餐桌,老爷子起头说了几句,再看向谢晟睿,桌下用脚提了提女婿。
谢晟睿手一抖,无奈开口,声音沉着冷清:“我和你母亲是同学,迟意你不用拘束。”
迟意点头,“我没拘束。”
谢晟睿点头,继续吃饭。
老爷子用拐杖打了一下谢知南的腿,谢知南猝不及防地收紧筷子,夹着的菜才未落。
将沾汁的鸡肉放到了迟意碗里,谢知南道:“按照宿永的口味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迟意笑看旁边的人,眉眼弯弯,“谢谢。”
老爷子心满意足地点头,喝着女婿盛过来的骨汤,侧目看了看空着两个座位,垂眼遮住了情绪。
小北和闺女,今年也吃不上了这口饭。
屋外风雪正大,室内饭香意暖。
—
迟意在宿永过年的消息很快被央书惠和颜辰知晓了。
原本迟意还想瞒着他们,到时偷偷去找央书惠,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年初一,颜述、颜辰、央书惠和程颢就过来谢家拜年。
也不知道他们自家亲戚走了没。
四人看见不应该出现在宿永的迟意出现在了谢晟睿的家里,表情各自精彩。
颜述心里有了底,以后谢家的女主人估计就是迟意了。
颜辰心里松了口气,真好,一口气少了两个情敌——谢知南、迟意。
程颢心情沉郁,冷着俊脸一言不发。
央书惠冷艳精致的脸上浮起笑意,少年时的玩笑成了真,她偷拿了谢知南的希瑞夫雪钻,让谢寻北送给了替谢知南挡伤的少女。
谢晟睿一早有会要开,与世交后辈打过照面,发了压岁钱后便出门去了。
颜辰率先拆开红包,抽厚厚的一叠点了点。
颜述瞥了眼蠢弟弟,蔑视道:“摸一下厚度也知道是多少,还用点的?”
“那你说是多少?”颜辰点到一半不点了,瞧着他哥。
“八千五左右,不到九千。”颜述余光望见颜辰手里拿着的五十、二十、十块的零钱,了然一笑,“8888,哈,谢叔叔真是没新意。”
迟意手里的红包和他们不一样,轻薄的很,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颜辰哇了声,走到迟意面前,“谢叔叔该不会送了你一张卡吧?”
“……你想什么呢?”迟意失笑,连忙将红包藏到身后,担心被颜辰抢了去。
“这有什么的,”颜辰耸肩,随口道:“我嫂子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妈就送了她一张卡。”
说着,颜辰单手比划了一个六,“六个零。”
宿永民风这么淳朴吗?太直接了吧。迟意想着谢家人看起来含蓄内敛,沉默寡言,发个红包不至于发张卡吧?
她摸了摸红包,好像是两张卡。
不是吧?她以为只是长辈给的压岁钱,没多心直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