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晚眉头微蹙,抬头看着满脸横肉,仰头发笑的妇人。
妇人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国师,又看看拿出手绢替小女孩擦脸上的水的温凝晚,冲国师道:
“这位大人,再不把您夫人带走,可别怪我无礼了。”
温凝晚望向国师,随即低头笑了笑:“她叫你阿娘你却这样对她,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温凝晚说着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不屑地笑着:“卖艺的又怎么了?那也是一条人命,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想想你们自己,你们的亲人,你们的孩子,可有同这孩子一样年纪的,如果她们也被别人这样欺负,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是奴隶?!”
“就是,你怎么诅咒我们?!”
温凝晚冷笑着站起身:“世事变迁,谁又敢保证自己或者亲人永远不会有落魄的时候,古往今来,一朝落魄之人数不胜数,诸位不愿意救一个奴隶没有人强求你们,但是作为你们自己认为的上等人,起码的人性善良还是应该有的吧,这是一个奴隶,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老妇人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嘲讽道:“你居然认为奴隶是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
这时围观群众面面相窥,已没有像刚才那么冷漠,没有跟着发笑。
温凝晚看着妇人笑道:“我看您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京城中人吧,你说她是你的奴隶可有凭证?”
“当然有!”老妇人气愤地拿出一张卖身契,摆在温凝晚面前。
“三年前她的母亲将她卖给我,为了给她妹妹治病,从那天起她就不是一个人了,只是我养的一条狗。”
话音刚落,卖身契被温凝晚一把拿过来,噼里啪啦撕碎。
“你现在可以去报案,说我撕了你的卖身契。”温凝晚表情平静地望着一脸震惊的妇人。
妇人吞了吞口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姑娘,你疯了,撕毁她人的卖身契可是杀头的重罪!”
众人惊愕地望着温凝晚,都觉得这是谁家顽劣的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出来惹事了。
国师疑惑地望着面前的人,温凝晚调皮的笑着:“我当然知道撕毁她人卖身契是杀头的重罪,可我还知道,制造假的卖身契是同样是杀头的大罪!”
“假的?!”围观群众面面相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们,国师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又无奈地望着温凝晚。
温凝晚看了一眼地上的卖身契,抬脚踩了踩:“要不要我们一起上公堂?”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老妇人气得哑口无言。
“有吗?”温凝晚一脸无辜,回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坐在地上表情惊讶的孩子。
“你要不要跟我走呀?”
“大狗子,你敢?!”老妇人恶狠狠地威胁小女孩。
大狗子?!
温凝晚愤怒地抬脚狠狠地踹过去,老妇人踉跄一下,干脆坐在地上撒泼:“呜哇呜呜呜……大家快看啊,她打人啊,欺负我一个老妇人啊!大家替我主持公道啊。”
温凝晚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大理寺温少卿,你这样污蔑一个朝廷四品官员,恐怕不是杀头那么简单了。”
妇人吓得哆嗦一下,立刻止住哭声。
众人惊愕地望着人群中央的女孩,雪花落在她的头顶,仿佛站在云中的仙子,气质脱俗,容貌非凡。
妇人连忙磕头求饶:“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饶命啊。”
“这个女孩我要带走。”温凝晚淡淡地道。
“您带走您带走,反正卖身契也被您撕了。”
“嗯?”温凝晚眸光一聚,妇人吓得哆嗦起来,急忙摇头:“不不不,这是假的,假的卖身契。”
“好!”温凝晚点头。
“看在你认错态度还不错的份上,本官就暂时饶了你。”
温凝晚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两张银票:“这是一百两,拿着它,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众人侧目。
“为了一个小奴隶,花一百两银票?!”
“这个温少卿是疯了吗?!”
老妇人不可思议望着她,买这奴隶的时候她也不过是花了十辆而已。
温凝晚将银票塞到她怀里,没好气地道:“快点滚!”
老妇人握着银两,踉踉跄跄起身,卖艺的家伙都不要了,连连道谢后退着离开。
温凝晚转身扶起小女孩:“走得动吗?”
小女孩点点头,走了一步就摔了下去,温凝晚急忙扶着,低头看了一眼肿起来的脚踝,眉头紧蹙,弯腰一把抱起来。
小女孩惊恐地望着面前这张陌生而美艳的面容,她的母亲和阿娘尚且没有这样抱过她。
众人惊掉下巴,只见那超凡脱俗的美艳女子,怀里抱着个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小女孩,两者在一起,格格不入,实在扎眼。
国师木讷地望着走过来的人,小女孩实在太瘦弱,温凝晚抱她根本就不吃力。
半天国师才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去。
小女孩不知所措地蜷缩着,深怕自己弄脏她的衣服:“大人,您放小人下来吧,这样不可以。”
温凝晚气鼓鼓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大人帮助小孩理所应当的!”
小女孩一脸惊愕,眼里噙着泪花,从小长大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有人说过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国师跟在一旁,望着温凝晚的侧脸,旁边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她的侧脸隐在缤纷雪花之中,扬起的嘴角,眼底的那抹笑容,仿佛不似人间之物。
国师看得入了神,国师身份尊贵,她不懂,为什么温凝晚会救一个奴隶,还……这样抱着她。
温凝晚有些累了,哼哧哼哧喘息粗气,呼出的气在雪花中铺开来,仿佛一朵雪白的百合花。
小女孩担心地看着她:“大人,您放小人下来吧,万一累着您了,小人怎么担当得起?”
国师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接过来:“我来吧。”
温凝晚见到救星一样给她:“小心点啊,前面就是大理寺了。”
国师嗯了一声,小女孩战战兢兢蜷缩着身子,不敢看国师的模样,她身上的气质很可怕,吓得她不由自主地颤抖。
温凝晚甩着胳膊走在前面,自言自语:“你还别说,一直抱着还真挺累的。”
温凝晚笑呵呵地回头:“幸好有你在。”
国师心头一怔,小女孩疑惑地看了一眼她的胸脯,她听见这个刚才还如同尸体一样的人,突然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小女孩又看了前面轻松地跳上台阶的人,原来她们真的是夫妻吗?
大理寺偏院,温凝晚房间里,国师府的大夫收拾好东西出来,表情幽怨地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双臂交抱望着外面鹅毛大雪的国师。
温凝晚坐在案桌旁,正伸着双手烤火,木炭烧得嗤嗤响,大夫哭丧着脸:“你们不打算付我钱吗?”
温凝晚回头疑惑地看着她,又看看倚着门框的国师:“你不是国师的人吗?我请你看病还要付钱?”
大夫惊讶地眨巴着眼睛:“少卿大人和国师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了吗?”
温凝晚看了一眼没有回过头来,事不关己的看着外面的雪的国师,噘嘴掏钱:“多少?”
“出诊费十两,再加上药费,诊费一共五十两。”
“什么?”温凝晚掏钱的手犹豫了。
“这么贵?一副伤风的药只要十几文,你要五十两?!”
大夫一脸嫌弃:“那是普通大夫!我可是神医,天底下有多少人求着我,我都不治,大雪天的来给你治一个小奴隶,五十两已经是友情价了,否则要个两三百两也不为过。”
“啊?”温凝晚伸出手,却没有拿银票,看了一眼国师:“我和国师是自己人,自己人不用给你钱。”
大夫:“……”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大夫跨着个脸走到国师身边,气鼓鼓地伸出手:“给钱!”
国师表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从衣袖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温凝晚急忙起身从大夫手里抢过来,自己换了一张五十两递给她:“五十!”
大夫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您可真抠门!”
“温少卿可一点都不抠门。”
慕思云风尘仆仆地赶来,弾去肩上的落雪,摇摇头甩掉头顶的雪花。
温凝晚把国师的一百两揣到自己怀里,笑呵呵上前抬手弹去她额前发梢上的雪:“你怎么不带把伞啊?”
大夫看着两人,又看看旁边表情镇定的国师。
慕思云无奈地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满天大雪:“没想到突然下这么大。”
“快进来烤一下火,暖暖身子。”温凝晚拉着她的胳膊往屋里走。
国师抬手拉开温凝晚的手,温凝晚回头疑惑地望着她:“怎么了?”
慕思云笑着摇摇头自己走进去,在碳火边坐下。
大夫看了一眼屋外的鹅毛大雪,也跟着进去:“我也想烤一下暖暖身子,雪停了再走。”
温凝晚望着两人,又看看国师,低头看看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一脸狐疑地抬头望着表情严肃的国师。
“不许对别人动手动脚。”国师低声提醒。
“哎呀。”温凝晚哭笑不得:“她是十一的师姐,不算别人。”
国师神色微怔:“她也算自己人?”
温凝晚嗯了一声,疑惑地望着皱起眉头的国师:“怎么了?”
“那我和她岂不是一样了?都是自己人。”
“对啊。”温凝晚满脸疑惑地望着表情不满的国师:“怎么了?她确实不是坏人啊。”
“所以我和她是一样的,只是因为不是坏人,所以就是自己人了?”
感觉到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上在用力,温凝晚紧张起来,望着神色不悦的人摇摇头:“国师是排在第一的,我答应过你的呀,你的事排在我所有事的前面,所以当然你排第一。”
国师:“……”
原来只是这个第一?
大夫和慕思云疑惑地看着门口说话的两人,又无奈地相视而笑。
国师木讷地松开她的胳膊,回头目光冷冽地看着大夫,冷冷道:“谢雨楼!给温少卿看看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说罢愤怒地转身出门去。
温凝晚一脸懵逼,谢雨楼提着药箱笑呵呵地走过来,温柔地抬手,像模像样地用手背贴了一下温凝晚的额头,摇头满眼悲悯:“没救了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711:04:42~2021-08-0811:0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菲莉克斯、砲灰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实诚耿直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