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国师府以前沉寂。
院墙窸窸窣窣爬满了各种毒虫毒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血腥味中又夹杂着药香。
一名身着紫色苗疆传统服饰的苗娘子敲着二郎腿坐在屋檐上,晃着垂落的脚,月色落在头顶晃悠着的银饰上,荡起缕缕波光。
嘴角张扬的上挑,冷清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得意地望着爬进院子的毒虫毒蛇。
微风拂过,雪飞在她脸上,瞬间融化成冰凉的水珠,她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明月皎皎,星空下渐渐下起了雪。
她长叹一声,一缕白雾随风而去,歪着脑袋望向天牢的方向,嫌弃地撇撇嘴:“啧,少卿若是在,定会被吓到吧。”
国师的书房里,她轻蹙眉,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望向穿外。
一旁的尤琪立刻警觉起来,转身正要出去一探究竟。
“不必。”
国师说着低下头,继续处理公务。
一旁的尤然看了尤琪一眼,又看看国师:“真的不管吗?擅闯堂堂国师府,罪无可恕。”
“对方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自然不必管。”国师漫不经心地说着,翻着手头的卷宗。
尤然更懵了:“怎么知道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国师手顿了顿,又继续拿起朱笔批注:“苗疆的人。”
尤然疑惑地问:“您怎么知道?”
尤琪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妹妹,武艺非凡,就是脑子构造太简单,容易被人利用。
“国师也会蛊术,蛊术师之间互相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自然知道来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尤然惊得大张着嘴巴,随即气鼓鼓地看着案桌旁低头做事的国师:“这么大的秘密你们居然瞒着我?”
尤琪汗颜,瞪了她一眼:“你脑子那么简单,要是你都知道了,那还算秘密吗?”
“胡说八道!”尤然不满地看着国师:“只要是秘密,我什么时候乱说过一个字?你们分明是不信任我。”
“行了,还来劲了,又不是故意瞒着,是你自己太笨没发现而已。”尤琪无奈地摇头。
“哼!我下次有秘密也不告诉你们了!”尤然气呼呼地扭过头。
突然一声巨响,国师抬头,和尤琪相视一眼:“尤然,你去看看,不必插手。”
“是。”尤然冲尤琪摆了个鬼脸,气呼呼地走出去。
国师府后院的一侧,满地毒虫毒蛇像是见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退去,倒在地上的苗十一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身着黑色袍子,带着帽子的妇人。
“你,怎么会是你?”
妇人满脸慈祥地笑着望着她:“原来你是虫师啊,温少卿身边有你这样的人,难怪办案如此神速。”
看着对方率先提到了温少卿,苗十一眉头微蹙,擦擦嘴角的血渍,从地上爬起来:“温少卿也算帮了你的忙,你为什么还要对她下蛊?那是什么蛊?”
“三日蛊,你应该知道呀。”妇人云淡风轻地笑着,她自然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引导她说出来怎么下的蛊。
于是便道:“其实解蛊很简单,不过温少卿挨不到明天了吧?”
**
大理寺内。
慕思云紧紧紧攥紧手中的纸条,雪儿望着脸色瞬间阴沉,清澈的眸子骤然聚满杀气的人吓了一跳。
“慕师姐,怎么了?”
慕思云看了一眼雪儿:“苗十一那个废物自己去送死了,混蛋!”
慕思云立刻出门:“好好待着。”
雪儿担心地握着手,不安地坐在已经熄灭的木炭火旁。
国师府里,所有人都像没听见一样,完全忽略后院一角的打斗,竟没有一个人出来。
苗十一踉跄着起身,满脸是血,面前的妇人却是气定神闲,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表情悲悯地望着她:“即使我告诉了你解蛊的办法,你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死在这里。”
说罢抬手。
苗十一被震去老远,满口鲜血,已经动惮不得,奄奄一息望着天上越下越大的雪,嘴角扬起。
妇人缓缓走进她,刚抬手,一把骨笛从远处飞出,正中她的后背。
妇人踉跄一下,嘴角带着血渍,立刻转身逃走。
慕思云从屋顶跳下来,仿佛仙子一般优雅,抬手,骨笛又回到手中。
苗十一扯出个笑容,无奈地叹息:“又是你啊。”
慕思云急忙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苗十一,心疼地皱紧眉。
尤然带着府兵出来,看着来人,立刻抬手,故意要放她们离开。
慕思云看了她一眼,抱起苗十一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里。
尤然脸色铁青,看了一眼刚才妇人离开的方向,转身追出府去。
国师府外的街巷里,苗十一拽了一拽慕思云:“师姐,放我下来吧。”
“再等会儿,我马上带你回去,给你治伤。”慕思云脸色比满天白雪还要惨白。
苗十一笑着,无力地摇头:“不用了,她用的是蛊术,伤及肺腑,我不行了。”
慕思云突然停在原地,四下一片寂静,雪花飘摇,寒风猎猎。
苗十一笑着,费劲地抬起身子,艰难地抱住慕思云的脖子,亲昵地靠在她肩膀上,撒娇似的:“师姐啊,是我最重要的人。”
慕思云眼眶通红,无力地跪了下去,紧紧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人,崩溃地大声嘶吼。
独自追出来的尤然闻声赶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巷口望着跪在地上低头痛哭的人,愣了半秒,踉跄着跑过来,表情愧疚地蹲下去。
苗十一抬松开慕思云,笑吟吟地望着她:“师姐别再难过,是我自己笨,如果是师姐去找她,即便是找到解蛊的方法,我也解不了温少卿的蛊。”
说着,从指尖爬出一只绿色的,像萤火虫一样的虫子。
慕思云满脸泪痕,望着那只虫子。
“传声虫,它会告诉师姐……解……解……解温少卿蛊毒的,办法。”
话音刚落,苗十一无力地放下手,倒在她怀里,满天白雪落下,落在她的长睫上,她笑着,气息断续:“不要,不要将我的事告诉少卿,不想她不开心。”
说罢,便在慕思云怀里没了气息。
“苗……”尤然张了张嘴,满脸泪痕看着面前崩溃大哭的慕思云。
许久,
满天雪花骤然停下,四周静可闻针,肩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慕思云抬头,肩上的雪花抖落。
“都是因为我,十一是为了我才去冒险的,她知道我一定会去冒险,所以替我去了……”
尤然望着面前哑着嗓子,表情悲伤的人,着急地问:“温少卿怎么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那个人又是谁?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慕思云望着面前愤怒的人,无奈地笑着:“你是国师的侍卫,国师中了蛊,她现在的样子,我们怎么相信你?”
“蛊?”尤然眉头紧锁。
中蛊了才失忆的吗?可是国师自己也会蛊啊。
“那温少卿呢?她到底怎么了?”尤然脸色阴沉。
“她也中了蛊,只是不像你家国师那么幸运,把别人忘了一了百了,而是中了一种名为三日蛊的蛊毒,活不过明天了。”
“……”
尤然惊得大张着嘴巴,眉头紧锁。
难怪之前感觉温少卿奇奇怪怪的。
“我现在能做什么?”尤然问。
虽然很多事还没搞清楚,但是她现在必须帮忙。
慕思云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满眼心疼。
小时候她从歹人手中救下苗十一,从那天起苗十一就说要替她卖命,她从来没放在心上,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告诉她。
“你不必为谁卖命,救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
“买大买小?快点啊,xià • zhùxià • zhù,xià • zhù呀~买定离手哟~”
天牢里传出来热闹的声音,如果不是“天牢”二字如此醒目,慕思云都要怀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尤然不可思议地走在前面:“好像是温少卿的声音。”
慕思云跟在后面,尤然提前支开周围的人,好带她进来给温少卿解蛊。
走进天牢,热闹的声音越发清逸。
“哈哈啊!我又赢了,你们到底行不行哦。”
温凝晚望着面前一堆碎银子,她本来是想反正都要死了,把身上的银两输给她们得了,正好没事做打发时间。
谁料赢了一堆,温凝晚无奈地摊手:“还来吗?”
几个狱卒掏了一把空荡荡的荷包,哭丧着脸望着她:“温少卿,你这手气也太好了吧?”
“是啊。”温凝晚哭笑不得,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运气那么好了。
“再来一把,我全赌上,你们随意。”温凝晚说着开始摇骰子。
随即一脸坏笑,挑眉看着还有银两的两个狱卒:“买大买小?”
尤然和慕思云走进来:“……”
什么鬼?!赌场开到天牢里来了?
“小!”
“大!”
“好!”温凝晚调皮地坏笑着:“确定了吗?要开了哟。”
两个狱卒紧张的吞口水,旁边输光了的人七嘴八舌地给她们出主意:
“卖大,绝对赢!”
“不!买小!刚刚那把就大了,我的直觉特别灵,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