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笑着,嘴唇油光水滑,像是刚大口吃完炙羊肉,四哥叫人送他去个好地方。
于是被抬上了运载棉絮的板车,骆驼拉着板车往大晋去时,那个女人一头撞死在北狄碑石上,他饥肠辘辘,蜷缩成一团。
没有喜悲,没有悔恨,活也罢,死也好,他再没了力气。
……
无人比他苦,所以,现在的赵逸全再难堪再窘迫都不够,都不及他当年千分之一!
阴暗是生在心底的罂|粟,会一点点吞噬人的理智。
如今,稽晟凉薄的瞧着,快感一点点增加,恍然间已忘了身处何地,忘了轻轻搭在他手背的温暖柔荑。
直到指关节被人掐了一下,轻微的疼意袭来,他阴冷睨去,对上少女担忧的杏眸。
桑汀被那样阴鸷的眼神骇了一瞬,猛地回神后紧握住男人冰凉的掌心,十指交握,她为难开口:“大人,方才我叫了你好几声。”
稽晟神色微变,沉声问:“何事?”
桑汀紧绷了脸,看了看前面,“方才那位角儿怎么也不肯下去卸妆面,赵,赵大人亲自压他下去了,本想问你,可你没听着……”
稽晟怔松半响,不知何时,雅间里只剩他们二人,他冰冷的神色开始松动,开始显露难堪和灰败。
在桑汀倾身过来时,他倏的甩开那温软的手,起身。
桑汀不由得愣住。
稽晟背对着她说:“回去。”说罢已走在前头,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分明是高大挺拔的身形,此刻却显得狼狈,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守在门口的其阿婆连忙进来:“娘娘,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桑汀愣愣地望着稽晟身影消失的门口,手心冰凉。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稽晟就忽然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连她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曾给。
还有那赵得光和那个角儿……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背后还有什么猫腻。
大雄进来说:“夫人,您放心与大人回去吧,剩下的有属下处理。”
一老一少相对沉默许久,也出了雅间,坐上马车回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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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戏院回来后,稽晟默然不语,桑汀犹豫再三,思及已是亥时,夜深人静,该歇下了,她不愿再上赶着去逼问什么、去探究个清楚,于是就此歇下。
双双躺下,却是各怀心事。
稽晟一夜未眠,黑眸深邃似晕染开浓浓墨水,里头蕴藏了许多难言过往,直到后半夜时,身侧人小心掀被起身,他才佯装阖上眼。
待小姑娘轻手轻脚地出了寝屋,他便也跟着起来,隔着几步距离悄无声息地,黑眸紧锁住那道身影。
桑汀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才小心起身,是去外厅翻找赵得光送来的几个锦盒去了。
她总放心不下。
那个赵得光满肚子坏水,先送舞姬又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那盒臭臭的大烟,不是好东西,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当着稽晟的面,他是东启帝,她,她不太敢当着面做他的主,自也不好插手政务。
桑汀翻找了好半响,才翻到放在最底下的盒子,里面装的就是那讨厌的东西,她悄悄抽出来,搂在怀里,在屋子里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要把东西扔到哪里才好。
身后,稽晟蹙眉瞧着,有些摸不清这个小东西要做什么,他想起那一包袱的金银珠宝,神色顿时冷沉下去,抬腿时,不经意碰倒了倒竖在卷帘旁的鸡毛掸子,发出轻轻一声“啪”。
夜深偷摸行事,桑汀本就是精神紧绷,一点风吹草动便警醒过来,听到声响后,她下意识回身,谁料瞧见脸色铁青的东启帝。
姑娘一张俏生生的脸白了又白,慌忙把锦盒背到身后去,忐忑问:“你不是已经睡着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稽晟阔步走过去,不答反问,声音有些冷:“手里拿的什么?”
“没什么!”桑汀飞快答,一面往后退,两手攥紧了那盒子,男人的大掌伸过来她便躲,直到躲到了门背,再无可退之处。
稽晟冷笑一声,一手揽住她腰肢,另一手轻轻松松便把那藏得死紧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桑汀急了,踮脚去够,稽晟恶劣地抬高手,没盖严实的盒子开了一角,里头东西哗啦掉下来。
是大烟掉了满地。
桑汀怔了瞬,为难得低下头,讪讪收回手,她声音闷闷的:“我没有偷拿什么。”
稽晟瞧见地上的东西也愣了下,揽住她腰肢的手慢慢松了去,随即,他冷声反问:“偷?”
桑汀扣紧手心,抿紧了唇。
稽晟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扳开:“我的都是你的,下次不准用这种字眼。”
桑汀诧异抬头,稽晟看着她眼睛问:“拿这东西做什么?”
“我——”桑汀一阵语结,十分难为情地开口:“这个东西不好,伤身。”
稽晟何尝会不知道不好,他敛眸,淡淡问:“所以?”
“所以……”桑汀小声说:“我只是想把它丢掉。”
稽晟哼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用这东西?”
桑汀摇头,看着有些牵强,稽晟脸色沉下,薄唇抵在她耳畔说:“索性杀了赵得光,如何?”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桑汀惊得脸色变了变,可这确实是夷狄王干出来的事,她反握住他的手,匆忙解释:“赵大人是赵大人,官场市侩作风要惩治,可是杀,shā • rén——”
千言万语硬生生卡在喉咙眼。
桑汀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说服稽晟,尤其是在杀.戮上。
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放弃了什么。
稽晟眸光黯淡下来,烛光渐渐弱了。他神色漠然,抽出手,转身:“去睡吧。”
还费心思说这些做什么。
不论如何,都只是他一人的事。
他宁愿做那个高高在上毫不在乎的冷酷帝王。
身后,桑汀望着稽晟的背影,眼眶热热的,有水光弥漫上来,她慌忙跑过去,从身后抱住男人。
稽晟微微怔住,垂眸,少女交缠着的双手扣紧他腰身。
桑汀贴着他背脊说:“不好的东西还留着,你日后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来,等到那时候……我只是怕那时候我不在,万一我来迟了——”
你就又会自己变成今日这般,疑心深重,脾气暴躁,无法自控,甚至变得更糟糕,谁也拉不过来。
十几年前,她已经错过一次,悔得肠子都青了,十几年后,她怎么能再眼睁睁看着他沾这些坏东西。
光是想到这些,桑汀便忍不住哽咽了一声,她借着他衣襟把那点湿意蹭干,温声开口:“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身体康健,顺心如意。绝非跋扈清高,自作主张,请你相信我。”
曾经害怕过、也逃离过的喜欢,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格外深刻,不是一时冲动,她知晓他所有的不好和恶劣后。
虽然稽晟从不言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夷狄王=妻管严+宠妻狂魔
晚安小可爱大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