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汀愣住了:“说什么?”
他们不过打了个照面,拢共也只说了两句话。可是静默无限蔓延时,她猛然间看懂了稽晟眼底的忌讳和灰暗。
“皇上!”桑汀急切说,“我只是说今夜我如此或有不妥,却也不是不去了,就好比是我生气,也没有说是就要离开就是不爱你了,这种事情不可以相提并论的!”
她们往后几十年还会发生许多事,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并不是时时平静和美,然而变动并不意味着分离与不爱。
稽晟神色怔松,渐渐的,面上露出灰败难堪。
“是我不好。”他低声说。
桑汀又气又心疼,踮脚起来捧住他冷硬的脸庞,本是着急的,话语说出口又不自觉的轻柔了:“才不是,我的皇上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稽晟知道他不是,此刻却难以抑制的违心“嗯”了一声。
他也想成为阿汀口中最好的男子啊,收敛、克制、隐忍,几乎已经成了常态,一旦失控,泄了戾气阴私,他还是那个活在阴暗深处的恶人。
“该走了。”稽晟拍拍桑汀的肩膀,半句不愿再提此前的事,仿佛从未发生过。
外边天色渐暗了。
桑汀默默垂头,也知他惯于用沉默寡言来避开这些不愿提的,可两条胳膊忽然勾住了男人脖颈不放,鼻息交融,她小心将唇靠近,轻轻碰了碰。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并不深入痴.缠,柔软的像是挠在了男人心上。
她小心翼翼却不失温柔细致,安抚稽晟那颗敏感多疑的冷硬心肠。
随后,桑汀将发髻上的珠簪拔了几只下来,稽晟蹙眉看着她:“你做什么?”
桑汀不答,反问:“那,你说先前与现在,你更愿意我哪幅装扮?”
稽晟黑眸幽深,神色忽而变得艰涩,“现在的。”
“皇上的眼光真好!”桑汀笑着拉过他的手,“我也觉着现在好。”
掩盖美丽,内敛风华,东启帝的占有欲忽然间便有了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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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正大殿时,席下百官已提前入席候着了,见雕花阁门走来的一对璧人,齐齐起身跪拜:“臣等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稽晟的大掌包裹住桑汀那双不断沁出细汗的手儿,缓缓摩挲,声音醇厚对众人道:“起吧。”
随后,他压低声音与桑汀低语:“只当寻常用膳,别紧张。”
桑汀依言抬眸看向底下乌压压的一片人,父亲因落水身子不适,并未出席,她努力定了定神,又忍不住小声问:“宴席上,我要做什么吗?”
稽晟言简意赅:“吃,喝,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人敢置喙。”
“哦哦。”桑汀顺从地点头,又蓦的摇头,她脑袋里杂七杂八的思忖着,不知不觉间,手心湿透了。
稽晟不禁恍然,先前这个小没良心说的话,当真是紧张不安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平淡语气里藏着逗弄:“你的胭脂,”
话未说完,只见桑汀崩紧了身子,小脸也崩着,如临大敌。
完了完了,她方才亲了他一下,唇上胭脂许就是那时候被蹭掉的。
桑汀心虚地望了望人群,心想隔着这么远,该是看不着的吧?这样大的宴席失仪,好难为情。
一瞬间的慌乱与无措,很快就止于东启帝不紧不慢的调笑:“你的胭脂,真好看。”
“啊?”桑汀懵了,抬眸对上男人深邃泛着笑意的眸子,真真是又懊又恼,嗔怪地喃说:“你这个人,坏!若我殿前失仪,丢的还不是你的脸面。”
因着怕人听到,她声儿细细小小的,如奶猫一般。
稽晟不忍笑她了,温声说:“别怕,我的脸面不值什么,若阿汀不小心弄丢了,我再捡回来便是。”
“……好。”她小心一点,不会丢。
二人在主位上落座,底下便有人举杯恭贺了些吉祥话,其间,一双双好奇的打量的眼神掠过东启帝身侧的娇女子,惊叹也好,震惊也罢,无一人敢出口挑衅说古怪话。
原属大晋臣服的朝臣自是没有异议,夷狄迁都而来的,则是不敢。
先前东启帝要立前朝公主为后,满朝风雨,如今圣旨下来,原来日夜伴在圣驾左右的,是尚书桑大人的嫡女,身家干净清白,端庄持重,颇负盛名,于帝王有救命之恩,此等良缘落到民间,东启帝阴差阳错得了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可若说真正叫民声在短短时日内倾倒转向的,还是此次南巡。
宴席倒是平和的,觥筹交错,不知谁安排了歌舞传上来。
稽晟眸光淡淡,算是默许,舞乐声奏起时,忽而侧身对桑汀说:“不是我安排的。”
“什么?”桑汀一时没反应过来,神色茫然看过去,只见男人深深蹙眉,瞧着是不悦了。
许是耳畔喧闹,酒香袭人,扰乱了思绪,桑汀左右想了想,脑袋犯起迷糊还是不解。
此时底下一大臣举杯道:“微臣恭贺娘娘大喜,有美人如斯却入不得皇上睿眼,足见娘娘盛宠,更是独得皇上宠爱,羡煞旁人,帝后和美,实乃东启大幸!”
桑汀抽神回来,眼眸带笑看下去,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看清起身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眸光倏的顿住,很快便举杯轻抿一口,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东启之幸亦是我…”
她顿了顿,姝颜不见慌乱,笑着,改口道:“亦是本宫之幸,皇上忙于朝堂政务,鲜少留恋后宫,本宫怎敢担起独宠二字,日后空了,国泰民安,”说着,桑汀垂在膝上的手儿动了动,手心带着温热小心地握住了稽晟攥成拳的手,“东启根基稳固,后宫广纳贤德,皇室血脉开枝散叶,才算得是国之和美。”
那中年男人像是愣了下,大笑几声才落座。
而听闻开枝散叶,席间喧闹交谈声被点燃了一般,比先前更热烈起来,众人神色不一,不知有多少按耐不住的,然而试探看向东启帝,竟被骇得身形一震,纷纷垂头错开,连涌动的心思也消停了几分。
皇后昏迷两年不醒,都不见得皇上收了哪个女人,如今……便是扣扣脚趾头也想得出,依照东启帝那个霸道脾性,别说是纳妃,只怕到时候别是落得个稽三姑娘的下场,割了舌头,流放夷狄。
如此一想,众人再不敢生出那不该有的念头。
席间有年纪老、位分重的权臣徐徐道了一句:“皇后识大体,不拘小节,胸襟气度,谈吐应变,皆是少见,红颜非祸水,有这样的女人牵制着皇上,是好事。”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自娘娘昏迷醒来小半年,再没有传来过皇上暴虐责罚臣下的噩耗了,反倒是南下,皇上贤名远扬。
霎时间,再投向主位上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丝耐人寻味。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瞧着没有二十吧?怎么就拿捏得住夷狄王?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没有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