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问。
桑汀也看着他……侧脸那淤青,依稀记得昨夜闹得凶时,她伸手抓人挠人也是有的,指尖滑过后背时,男人隐忍的闷哼声就在她耳畔响起,那淤青,许是不经意间抬手打到的。
唔,好难堪。
她垂头小声:“皇上,昨晚我,我不小心打到你的脸了。”
于是稽晟举起镜子瞧了瞧,一块淤青不怎么显眼,淡淡的疼意可谓不痛不痒,是昨夜同百里荆打了那架落下的。
“阿汀——”稽晟刚开口便见桑汀急急忙忙下床去拿了药膏过来。
今日东启帝还要上朝堂,对着百官……桑汀怎么能不着急呀,鼻尖都冒了一层细汗,她动作轻轻用指腹扣了药膏出来,“疼不疼?我先给你抹药,疼了你便同我说,我再轻一点。”
稽晟没说话,眼帘低垂,看她小心翼翼,喉咙有些发紧。
——不过是一点淤青,阿汀就这么在意,是不是,也很在意他的容貌美丑,若当年没有百里荆替他挡下那冷箭,毁容破相的是他,那么如今……
他忽然烦躁不已。
直到药膏抹完了,也不见东启帝吭一声。
桑汀蓦的紧张起来,“你生气了?”她轻轻拉他的胳膊,“我下回把指甲都剪掉,这回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嘛?”
“指甲不用剪,我不生气。”稽晟起身去穿衣。女孩子爱美,留一段指甲无伤大雅。
身后,桑汀自觉做错了事情,殷切给他拿外袍,拿腰带,稽晟不由得更烦躁,忽然问她:“若我毁容,面相丑陋,你当如何?”
桑汀愣了下,下意识问:“好好的怎么会毁容呢?”
稽晟很固执:“假使说。”
桑汀只好当作真的有那么一回事,认真回答他道:“往后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又不是靠好看的皮囊过一辈子,遑论容颜易老,倘若你真的毁容,变丑了,初初我会有些不适应,慢慢习惯了便好,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担心你接受不了,暴躁发怒时我要怎么宽慰安抚,才能减轻你的痛苦,才会让你心里好受一些,你的身子……日后都会好的。”
闻言,稽晟蓦的怔了怔。
阿汀竟是这么想的,她脸上没有厌恶和嫌弃,半分都没有,她甚至在想以后。
他所有的隐瞒和难堪,在阿汀这里,是可以拿上台面说道而不用顾忌的。
这个认知像是一场春雨浇在了稽晟的烦躁上,心情重归平静,那些藏匿的惶恐随之销声匿迹。
他看向桑汀的眼神里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热切,是比从前更浓烈的占有和偏执。
眼下,桑汀还不知他想的这些,只顺着那个'假使'想,忽然惊喜道:“哎,若你变丑了,那我就也往脸上划一道口子,我们一起丑,到时候你看着我丑陋的疤痕,是不是会好受了!你说这法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傻子,到时候疼死你。”稽晟力道有些重地拭去桑汀鼻尖上的细汗,语气冷冷的,掩不住心底的满足。
桑汀皱眉瞧了他一眼,本欲反驳一二,遂又想:算了算了,她吃一句话的亏也无妨,她不同他计较。
桑汀梨窝浅浅漾着笑:“是是是,天底下属皇上最英明睿智啦!可是疼死了我,皇上也要心疼好久,是吧?”
她又装作东启帝严肃的模样,一眼一板,沉着嗓音:“阿汀在胡说什么呢?”
东启帝:“贫嘴。”
话虽如此,却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这个女人惯是会哄他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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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晟上朝后,大雄便来了坤宁宫,外边早早准备了车架。
桑汀也不耽误,用过早膳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自当年桑决入狱,又逢夷狄大军攻城,过后改朝换代,桑府便被官府查封了去,伺候的下人逃的逃的死的死,顺走的物件不少,四进的宅子里一片狼藉。
如今的桑府是稽晟派人去清扫过的,添置物件修缮残缺,事无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