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登提醒她:“多少吃点。”
“……哦。”姜珥的心跳更快了,清凉的白粥稍微压下去一些,她东想西想的,没看到敖登柔和的目光寸寸流连。
有的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心猿意马。
此时最紧张忐忑的莫过于赵允了,自从当夜说过胡话后,既怕大小姐将他抖了出来,又怕主动坦白后前程不保。
谁叫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今什么都迟了,只盼有个好结果。
敖大人刻板严肃,原则性极强,轻易开不得玩笑。
可天地良心,他这也是为了大人着想啊!
赵允忐忐忑忑,直到下午时敖登出了北苑,立即狗腿的上前:“大人。”
敖登冷淡的眼神扫过来:“何事?”
赵允忙挥散开那些杂七杂八的,道:“大王旨意已经下到北狄大营,今夜酉时三刻聚六部首领营中议事,想必是商讨攻晋事宜。”
敖登默了默,再开口却是吩咐:“去东街香坊请朱掌柜的夫人过来一趟,一应脂粉胭脂首饰都带样品。”
赵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人您这是?”
敖登冷了脸:“且去办就是。”
“是,属下这就去!”赵允垂头,忙快步出了院子。
同时又不由得在心中想:大人要香坊物件来作甚……
对了,北苑娇养的大小姐才是需要这些物什的!
大人这般显而易见的宠溺,是不是三日过去,二人有进展了?
赵允一激动,连带着步子也松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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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香坊的朱夫人来到北苑,笑盈盈的,当即着人去传话。
姜珥愣了下:“她来做什么啊?我…我也没有要买什么东西。”
平时她的衣裙用物都是敖母安排的,加之她怕生,鲜少出府走动,主动要求要添置什么物件更是少之又少。
徐妈妈笑说:“听说是大人请来的,您要添置什么物件只管同朱夫人列个单子,稍后朱夫人会遣人送上府来。”
“哦。”
原来敖登请来的啊,姜珥去看了看自己乱七八糟的妆台,其实她什么都不差的,一则不爱打扮不愿出门,二则不愿见陌生人。
可是一想到这是敖登特地给她请来的,心尖便似被什么烫到一般,晕乎乎的好像转了个圈。
姜珥拍拍泛起红晕的脸蛋:“那就,请她进来吧。”
朱夫人这才领了一个随身帮拿东西的姑娘进来。
先前那位大人特地交代了,不要带太多生人来,也不要大声喧闹。
是以,朱夫人温和笑着,一一介绍带来的这些个新鲜玩意儿。
女为悦已者容,哪怕姜珥不爱打扮,见着那些亮晶晶又漂亮的珠花翡翠也是动了心。
朱夫人说:“您瞧,这几颗东珠耳坠最衬您这娇嫩的脸蛋儿,那珊瑚手串也是提气色的,还有最新出的朱粉,用以敷面能使面色红润,妆容更精美,常言道锦上添花,姑娘家的和该漂漂亮亮的。”
姜珥捏起那耳坠细细看了看:“这个要一对,还有那个……”
朱夫人依言拿了那支珍珠簪来:“小姐好眼光,这支簪上的珍珠是色泽最明润。”
“那这个也要!”
徐妈妈在一旁帮记账,不由感慨说:“您好几日都没有笑得这般开怀了。”
姜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朱夫人搭话说:“老话说花钱消灾,好些小姐夫人心情不畅时都爱去香坊逛逛,敖大人这么疼您,临出征前还不忘请我们登府,您啊可千万别作践自个儿,笑着是一天,哭着也是一天……”
“你说什么?”姜珥忽然出声。
朱夫人一愣:“可是说错了哪句话?”
“不,不是。”姜珥急忙开口,“方才听你说到出征,怎么……这才不到几个月,哪里又要打仗了?”
关键是,敖登要出征,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再怎么说,也该告诉她的啊。
朱夫人笑了声,解释道:“我也是在香坊见近日好些官兵来往,军队集结,想必是攻晋的,咱们北狄素来和晋交怨,迟早要战,大王盛名在外,又有敖大人,如有神助,战事必然顺畅。”
姜珥默了许久没说话,而后随便挑了几样东西,便再没有兴致了。
等到夜里敖登回来,她蹲在书房门口快通红了一双眼。
光线很弱,她蜷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脚边的灯笼有些暗了。
敖登皱眉,疾步过去要扶她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珥蹲着不动,微微仰头,一开口便是压抑不住的哭腔:“你怎么不告诉我?”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敖登蹲下来,眉心快皱成了小川字。
姜珥却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她忽然有些难堪地别开脸,咬住下唇说不出话来。
委屈,难过,失落,活像是被丢弃。
不,比起上一次被丢下还要难过。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么重要,先才得知敖登特意请了朱夫人过来,她欢喜得脑袋发晕,现在得知他不告诉他这样大的事情,又仿若掉入谷底。
敖登直接把人抱起来,抱到书房的椅子放下:“姜珥?你说句话。”
姜珥把头埋得很低,声音很小:“是不是因为我的病没有好,神志不清,时常做糊涂事,所以你们都……”
“当然不是。”敖登微俯着身,大掌轻轻托住她的脸颊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姜珥,不要乱想,都是没有的事,你很好,母亲很喜欢你,我也是。”
姑娘通红的眼眶忽然掉下眼泪。
“可是你要出征,都不和我说一声,若不是今日朱夫人偶然提到,是不是就要等你走了之后,我才知道?”
听了这话,敖登不由得失笑,他还以为,小姑娘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责怪他的。
姜珥委屈得嘴一瘪:“你怎么还笑?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觉得好笑?”
于是敖登肃了脸,从怀里抽出帕子给她擦干净脸,“好了,别哭。不是瞒你,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什么叫没来得及说啊?你昨日就在这里,什么时候不可以说,你是又想像上次一样,叫别人来转达我,是吗?”
一个“又”字,别提多委屈。
敖登张了张口,话还未道出,姜珥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我就知道!”
“不是。”敖登按住她肩膀坐下,素来冷淡的语气变得温和:“如今你也知晓了,我便再与你正式说一遍,五日后大王举兵向南,此去约莫一二月,你安心在府中静养,等我回来。”
“五日,这么快……”姜珥哪里还坐的住,抓住敖登的袖子,着急得语无伦次:“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如今这么平平和和的不好吗,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伤了胳膊腿该有多疼,要是你也像我这样撞了脑袋,忘记事情变傻了,要怎么办?可以不去吗?可以劝劝那个什么大王,让他收兵吗?”
“呜呜我们不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好不好啊?我不想你去。”她说着又开始掉眼泪,可怜兮兮地扑在了男人怀里。
什么民族大节,国家大义,姜珥自私的通通不去想。
敖登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倏的明白自己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于姜珥来说,却是天大的。
撞伤脑袋,得了失魂症的姜珥脆弱而敏感,一点儿小事就会吓到哭鼻子。
偏生他嘴笨,不会说什么安抚人的话。
可是能被她这样在意着,真的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上天送的礼物是恩赐,要好好呵护着。
敖登垂眸看了看,姑娘哭花了脸,他用指腹抹去那些亮晶晶的泪珠,话里带了些哄的意味:“别哭了,我带你去夜市吃馄饨,看花灯。”
“不去。”姜珥直摇头,“我不去。”
“那带你去买珠簪,去买好看衣裙?”
“呜呜我哪里也不去!”姜珥搂着他不撒手,好似一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会去那凶险的战场,怕他出意外,怕再也见不到他。
可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好奇怪的感觉。
姜珥脑袋懵懵的,忽然抬起头来,那双雾蒙蒙的剪水瞳倒映着敖登的面庞,她愣愣地唤了一声:“……夫君?”
敖登蓦的一怔:“你叫我什么?”
那时候周遭安静得针落地有声。
姜珥的手臂虚虚地环着他的脖子,声音颤抖,却咬字清晰地唤:“夫君,你是我夫君吗?”
敖登僵了一瞬,随即只觉轰一声,热流涌上胸口,他喉咙发紧,不可遏制地“嗯”了一声。
鬼使神差也好,情不自禁也罢。
他本能的想要那声夫君,想要这个因为他即将出生入死而泣不成声的少女。
姜珥也愣住了。
他们靠得很近,呼吸交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滚烫。
无言的绮丽和情动很快席卷了身心。
姜珥瑟缩了一下,想要缩回手,腰上却先揽上一双有力气的臂弯。
敖登克制的,用力抱住了她。
烛火将两人的身影倒映在窗户纸上。
这时,敖母正端着一碗放有少量催.情.药的清汤过来,这是按照医士给的法子,试一试儿子是否当真不举。
可是她走到书房门口,抬眼看见那两道痴缠到一起的影子,慢慢靠近,直到合为一体,敖母就猛地住了脚。
无声无息的,很多事情就这么浮上水面。
向来以军营为家的儿子也会日日回府用晚膳,向来冷漠寡语的性子也会亲自去买糕点买花茶,向来……
这哪里是不举?又哪里是不懂情.爱?
自从他领了这么个小姑娘回来,就是头等的反常大事。
瓷碗的清汤洒了出来,敖母很快回神,脚步急急地往回走,心情复杂极了。
这个混小子,日日冷着一张脸,谁知私下竟藏了这样的心思。
她就是信了他的邪!
真真是叫她好生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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