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她身边的桌椅也来了新客人。
听说话声音是两个年轻的女子。
忽然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许是距离近，身后说什么她都能听清，可是听着这话，越发觉着不对劲。
一声音稍微细些的道：“莹儿姐姐，你说她们说的那事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捕风捉影谣传的？”
另一道温和的答：“要不是真的有，这种事情谁能传出来？不举……那可是关乎家族子嗣，男人名声的，如此要紧。”
“倒是可惜了，你说敖将军那么得大王器重，手握兵权，又生得高大威猛，是北狄少有的阳刚男儿，怎么偏偏就……”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细声的忽然虚了一下，随后又讨好道：“莹儿姐姐，你是知道我的。幸而你当时没有应下这桩婚事，不若以后的幸福就要毁于一旦了，要说那敖将军，也就空有其名，莽夫一个，大字不识，成天在外面打打杀杀，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要是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只怕夜里睡觉都要被吓醒。”
姜珥捏住勺柄的力道一重，忽然用力摔下。
哐当一下，声音不小，那两个女子的说话声也因此停了下来，不约而同望向身后。
姜珥不躲不避地迎上那两道目光，这两个女子都有些映像，像是先前来过府上，其中有一个是敖母相中的儿媳。
她却是生气的：“你们在胡说什么？”
两人上下打量着她，没说话。
姜珥声音忽然大了些：“我不许你们胡说！更不许你们说他的坏话！”
细声的拉住另一个名唤莹儿的，小声问：“这谁啊？”
那个莹儿仔细看了看，因为吃馄饨，姜珥把帷帽掀开了，她的五官精致耀目，是那种看一眼便忘不掉的。
莹儿这才想起来，先前去敖府好像是见过，可是之前几番上门都被敖登冷落，心有不忿，对着姜珥自是没有好脸色：“你又是哪家的？凭什么你说不许就不许？真是天大的笑话。”
姜珥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哪怕忘了许多事，那身骄傲却是与生俱来：“是非公正就是不容许颠倒，这与我是谁无关，说谎造谣就是要遭天打雷劈，老天爷就该劈你们！”
“你！”细声的脸色被气得涨红。
莹儿拉住她，揶揄地语气反问：“你怎就这么确定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姜珥磕巴了一下，可是吵架气势不能输，她瞪了那女子一眼，“敖登是我夫君，他什么样我当然知道！不用你在这里胡说！等我们子孙满堂叫你难堪！”
“夫……夫君？”莹儿傻了，“瞧你这样只怕还没有十五吧？想不到敖将军的口味竟——”
听这话，姜珥一急，直接上手推了过去：“都给我闭嘴！”
两个人身子一踉跄，碰倒了馄饨将衣裙弄得油湿油湿的。
这下可真真是惹怒了莹儿，站直身子便气势汹汹地上前，瞧这架势是要报复她。
姜珥不由得慌了一下：敖登不在，两个一起她干不过啊……
可也只是一下就挺直了腰板。
谁叫她们说敖登坏话的，她们活该该打！
姜珥心一横，大声质问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不占理还想以多欺少吗？”
莹儿指着她：“你这小丫头气焰嚣张，和该教训……”可是不知怎的，看着姜珥，声音却很快弱了下去。
姜珥得意地哼了一声：“现在知道错了吧？你们还想对我.干什么？”
细声的女子盯着她身后的冷面男人，面露惶恐，就连莹儿也有些站不住了。
那样强大而冰冷的气势，只字未语却要将人生生压制得说不出话。
最后，莹儿嘀咕了一句“……扫兴！”就匆匆转身走了。
这般快，姜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很凶吗？
不，一定是她们理亏站不住阵脚，这才落荒而逃的。
敖登冷眼睨向那两个女子离开的狼狈身影，再看向前面得意得要转圈的小姑娘，无奈摇摇头，走上去温声唤：“姜珥。”
“你回来啦！”姜珥回眸，嘴角一翘，再瞧他手里提着的箱子，惊喜道：“真的拿到大奖了！”
“嗯，你很聪明。”敖登不提方才的事，就好像才将过来，什么也没看到，他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想看看是什么吗？”
“嗯嗯！”姜珥点头。
敖登便打开盒子，只见一对毛茸茸的耳朵露出来，眼睛雪亮，竟是一直圆滚滚的兔子。
姜珥又惊又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好可爱啊！”
敖登微微皱眉，不过见她欢喜也没多说什么。
走走转转，她们出来快一个时辰了。
他在她身前躬下身：“回去吧，你累了。”
姜珥恋恋不舍地阖上盒子，小心趴上男人坚实的背。
回去的路不算长。
繁华落幕，热闹褪去，姜珥回想的还是那两个女子说的闲话。
她想，应该要和敖登说一下：“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碰见两个女子，她们说你坏话，我就骂了她们。”
敖登笑了笑：“说我什么了？”
姜珥犹豫，过了一会才道：“都是些不好听的话，你别在意。”
怕敖登再问，她就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转移话题：“敖登，敖登，登高望远，父亲给你给你取名字时是不是这么想的啊？”
这傻姑娘，时而聪明，时而又迟钝。
敖登附和着她：“是。”
“那，是不是我年纪太小了，母亲才不喜欢我的？”
“怎么这么问？”
姜珥语气低落说：“之前，母亲给你议亲，可明明你就是我的夫君啊。”
敖登顿默。
一个谎言要靠千万个来圆，开弓没有回头箭，然，他放不下了。
所以说：“是，你还小，我却老了，会耽误你。”
姜珥眉心一皱，忙说：“不耽误的！听母亲说你才二十五，哪里老了呀？又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年龄不同就不许成亲，下次不许这么说。”
敖登失笑，这样的姜珥，他恨不得握在手里，藏进心里。
就像先前说他们会有子子孙孙的姜珥，无条件信任他的姜珥，每一个，每一帧，每一幕。
偷来的，却也会怕。
无时无刻，心底绷紧一根弦，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