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不在生产大队做小队长了,居然让我负责村里的牲口?”
“咱村有几头牲口,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用得着我吗?不行,小队长的位子还得归我。”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前脚生产大队把刘二胡赶出了领导班子,后脚就有人马上顶替上来了。
人家已经光荣上任了,而且才上来几天功夫,明显比刘二胡这个混子做得好多了。
这个节骨档子上,不可能再有什么变化的。所以刘二胡呢,以后在村里,就是个看牲口的。
村里真要有什么金贵的牲口,咋可能轮得上他刘二胡?
刘二胡这人有点胡搅蛮缠,村长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为了把这人从家里请走,他还得再说点什么。
“唉。”村长先是用力地叹了口气,“我也难啊。”
“我现在连一个寡妇都惹不起,我活了五十来年了,头一次觉得连条狗都不如。”
“汪汪……”村长家院子里的二黑,突然叫了几声。
“汪汪汪……”
不只是村长想找个地缝儿钻,连刘大脚这个在村里见识太多的,脸也都僵住了。
更别说刘二胡,他抖了两下脸皮,想说的话突然就不说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篷篷”两声,村长突然用拳头捶了捶胸口,“我委屈啊。”
“委屈大啊。”
村长差点没把自个儿给感动哭了,而刘二胡却是突然动了下脑子。
“村长,要不咱们想法子,把她赶出村去?”
虽然村长没有回应什么,但是刘大脚和刘二胡都看出来了,村长是把这个提议放心上了。
“我觉得她就不该再呆在村子里了。”
同时有这心思的,就是老向家的。
这会儿的向老头仍然是“吧嗒、吧嗒”抽着烟,
“听大脚的意思,那个寡妇是把全村人都得罪啦。”
现在全村人,没人敢随意得罪胡瑶了,这在其他人有心思的人眼里,都觉着并不是好事。
在村里讨生活,哪里不同别人接触的?
向家婆子两条腿盘在炕沿上,旁边炕桌上有一碗红糖水正冒着热气,是她刚给自个儿冲的。
她先是撇了撇嘴,
“刘大脚也不知道刘小六家给寡妇赔多少钱?”
“我是不信的。”向老婆子拿起水碗,喝了一大口的红糖水后,用干巴的手抹了下嘴角的水渍。
“哼,向南竹当初分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没少藏钱。”
说起这个事,向老头脸上带着不满的情绪。
“当初我就说,不要让他分出去,不要分出去。可你非觉得他在家吃粮多,把他非得分出去。”
“你看看,他一当兵了,一切都变了。”
过去的事,向老头一想起来就要悔烂肠子。而向老婆子“嘁”了一声。
“你当初也没见怎么反对啊,要不然我还能不听你的?”
当初嫌弃向南竹能吃,正长身体的,十几岁的孩子,天天都觉得饿,顿顿觉得吃不饱。
向老婆子本来就很讨厌向南竹是个白吃饭的“养子”,找了个由头就把他分出去了。
结果前脚向南竹从老向家分出去后,后脚就当了兵,再后来在村里盖了一个土房院子,也结了婚。
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好,却让向婆子的眼睛一天比一天红。
一直到现在,知道胡瑶手上有了钱,心里头就像是万只蚂蚁在啃她心头血一样。
又痒又疼。
“啪!”向家婆子把空的水碗用力摔在炕桌上,恨恨地说,
“这次我一定要把钱弄到手,要不然就把她个寡妇和那几个小崽子,全都赶出村。”
这个年头要是真被赶出村了,相当于没活路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胡瑶和五个娃离开村子到别的地方就活不下去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附近十里八沟的,没有哪个地方愿意收留“祸害”。
或者是没有哪个村子,有余粮给一个带个五个孩子的“寡妇”的。
胡瑶哪知道别人又在她身上动了歪脑筋,她还同五个娃说家训呢。
“以后村里的事,不管是啥事,看见就当没看见,听到就当没听到。”
其他的娃都没说话,就五娃把一根手指放在嘴角位置,陷入了沉思。
而二娃却是晃了晃脑袋,正想着他刚移进去的那些草,量是不是有点大了,几乎是把山上刚长出来的全给移栽回来了。
不过二娃最后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因为太少了。”
“对,咱家就是因为人少,听多了说多了就会被闲屁没事的人给盯上了。”
胡瑶无奈地叹气,看着又不说话的五个娃,心里头暗叹了一句:
收服反派,任重而道远呐。
胡瑶伸出一只右手,立即就宣布了一件大事:
“明天早上吃槐花饼,吃完早饭,我们全家去镇上!”
而她这一声招呼,引起了所有娃的反应。
尤其是大娃和三娃,都是一齐看了看胡瑶,再相互对了下眼神。他俩本来就要明天一大早去镇子上。
而二娃和四娃,是计划到山里头再转转。
五娃呢,小手指在自己的嘴角,透明的口水,又流了出来。
小五眨了眨她的大眼睛,伸手从自己上衣的兜子里,掏出一块手绢来,是胡瑶给放进去的。
先用手绢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小嘴嘴,再把小手绢又放回了自己的小兜子。
胡瑶看着五娃一副萌萌的好奇宝宝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要说话了。
果然,就听到五娃奶音十足地问她,
“明天早上吃槐花饼啊,那、那去了镇子上,还要吃啥呀?”
说到吃,大概没有一个比五娃更上心的。
也幸好胡瑶是想过这个事的,她赶紧柔声地说,
“噢,咱们全家下馆子去。”
“下馆子?”五娃的嘴角又开始流口水,旁边的四娃伸手从她衣兜里,掏出那块小手绢,拿起来先擦了自己的嘴角。
等碰到有些发湿的手绢时,四娃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整个人僵了几秒手后,立即拿手绢伸手五娃擦嘴角,音调发硬地说了一句:
“多大的人了,看这哈喇子流的。”
其实这会儿五娃还没想到吃什么呢,并没怎么见口水,她转过小脑袋看了看四娃,又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小脸蛋,想不明白。
“四哥,你知道下馆子吃什么吗?”
“咳咳。”大娃轻咳了两声。
三娃这会儿早就忘了和大娃要去找金子的事,而是伸着脖子试探着问胡瑶话呢。
“明天中午去国营饭店?”
胡瑶点点头,“嗯。”
三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然后胆子又放大了一些。
“能吃白面条么?”
“可以。”胡瑶继续点头。
“哦哦哦……”五娃用两只手捂在自己的小脸儿上,激动得直接躺在了炕上打滚。
片刻就从炕这头滚到了另外一头。
“吃面条,吃面条,我最喜欢吃面条啦。”五娃这辈子还没吃过白面条呢。
三娃“咕嘟”地咽了下口水,从炕上又站了起来,
“还、还能提个问么?”
胡瑶还点头,“随便问。”
三娃用力吸溜了两下鼻子,忽然闭上了眼睛,抻着脖子大声喊了句“我想吃肉包子”。
“咯咯……”胡瑶一边笑一边说,“肉包子有啥好吃的。”
“明天中午咱们去吃红烧肉。”
“肉、肉……”
努着小嘴在炕上打滚的五娃,用力在炕上翻了好几下,直接就滚到了大炕柜跟前。
要不是有大炕柜挡着,看那激动样,是想翻到墙外头去。
胡瑶的枕头上搭着一块干净的手绢,四娃连手带脚爬过去,拿着新手绢就捂在了五娃的嘴上。
一边给五娃擦小嘴,四娃还在说着“怎么现在这么爱流哈喇子,以前不这样啊”,类似这样的话。
以前嘛,当然是指曾经长大的五娃,那会儿再馋,想吃什么都有人给送到嘴边的。
从来没为吃操心过,这辈子从一睁眼开始,就吃不饱穿不暖,都2岁多了,连一顿正经的白面条都没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