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那是我们科的耻辱啊。”
胡大夫说的这个耻辱,正是跑了的胡小弟。
“不过这小子,脑袋肿成这样,会不会脑袋也撞坏了呀。”
门诊大夫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先给他涂点药消肿了,观察两天的。”
“这有什么要观察的呢。”
胡大夫绕到这位肿脑袋的正面,伸手把人家的眼皮翻了两下。
“嗯,瞳孔还算正常,不正常的地方得多观察观察。”
门诊大夫当然知道胡大夫是哪科的,所以就当胡大夫是为这个病人着想呢。
毕竟碰到脑袋,碰出脑震荡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胡大夫,要让病人到你那检查,还得要观察两天。而且,要是没有特别明显的症状,不用到你那里的。”
门诊大夫是很负责任的。
“况且,要是病人觉得不放心,也可以让你给检查检查。但是,胡大夫你是好心,有医德,但终归要病人乐意呀。”
这个门诊大夫,其实是委婉地帮着这位病人拒绝了胡大夫了。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上看,病人没什么问题,甚至连轻微的脑震荡的症状都没有呢。
“我乐意的。”病人很急切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愿,而他根本不知道胡大夫是哪科的大夫呢。
当然,胡大夫很顺利地把病人领走了,还帮着他在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遮住了脑袋前后最大的大包。
胡大夫一边走一边笑,扯着这位新来的病人轻轻地笑着。
“噢,你不用担心,安心地在医院里先住上几天,我给你好好地检查检查,给你做几个化验。”
“住院呀?”这个病人的语气里,透着那么点不乐意。
胡大夫马上又说,“医院费用不多的,住院和吃饭,一天也就几毛钱。”
“钱是小事呀,你的病才是大事呢。”
胡大夫正推开一扇门,里面有六张床,已经住了两个病人了。
“你先在这休息,我姓胡,有什么问题或不明白,可以让护士找我。”
胡大夫指了下门外的一个方向。
“往那头走就是这层的护士站,你有任何困难与不满意,可爱的小护士们都能为你解决。”
这个病人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不过眼眶已经发红了,他用两只手紧紧拉着胡大夫的一只手。
“大夫,太感谢您了。”
“不谢。”胡大夫轻快地离开了这个屋子,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同值班的护士交待了一下。
“新来了个病人,他脑震荡特别厉害,除了头疼的症状外,还会出现幻觉,你们多关照一下。”
“好的。”护士们答得很痛快,而且就有小护士跑到了病房,对新来的病人进行了特殊关照。
在小护士的关照下,这个病人就把自己被一个小孩子踢倒,撞地上晕倒,同时又要去外母娘家的事说了。
“我一定找到那小子,他居然冤枉我偷驴车,我哪里是偷啊,我是帮他们赶回去。”
“一个五六岁的屁大的娃?”小护士伸手摸了摸病人的额头。
“给你先量个体温吧。”
给病人测了体温,又让他躺进了被窝后,这个小护士才回到护士站。
而一回到护士站就同其他护士点点头,
“确实出现幻听幻像比较严重,竟然说他帮别人牵驴的时候,被一个三五岁的娃踢倒了。也不知道他家里人知道这个事不?”
“胡大夫说是从村里来的,应该家里人没跟来,也不知道他这么住进医院来,他家人会不会来寻他。”
这个护士微感可惜地摇摇头。
“真是可惜了,长得不算差,却病得这么严重,他说的每个事听着都差不多是幻觉了。”
现在只有一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是已经躲回办公室的胡大夫。
他先偷笑了一会儿,然后把事情又同护士们交待了一下,就跑去萧师傅那给大家汇报下情况了。
胡瑶仍然是在缝着鞋面儿,就听到胡大夫哼着小曲进来了。
“小向媳妇,你家老三能一脚把人踢晕了,你知道不?”
昨天时间太紧张,胡大夫都忘了问这个了。
胡瑶“呵”了一声,随后很无所谓地耸了两下肩膀。
“他就是力气大,而且不就是轻轻地踢了人一下,这根本没什么的。”
胡瑶看了眼张嘴正吃惊的胡大夫,就立即给他说了个狠的。
“我家老三最拿手指,是小手碎大石。等哪天有机会的吧,让他给你表演表演。”
“不用,不用。”
胡大夫连连点头。
“你家俩个娃的本事我都见识到了,不用专门让我看的。”
年纪大了,受刺激过了不太好。
“不过我今天在医院碰上昨天那个偷驴的了。”
胡大夫很干脆也不拖泥带水的,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
“小向媳妇,你家老三的腿脚真利索,飞起一脚就把人给踢晕了。”
胡瑶这才知道三娃到底干了什么,怪不得今天的表现是那么的异常。
胡瑶心里头是有底了,不过她只是看着胡大夫。
“胡大夫,那你觉得这个事要怎么办?”
“这个就得找居委会的大妈了,让他们把这个人发神经住进我们科室的事,给说出去。”
胡大夫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等小白妈明白这家人可能骗了他,然后俩家人就会先在医院碰面,再闹得大一点,就是街道的居委会了。”
胡瑶觉得这些事真的是太巧了,但是就是因为这事情这么多个巧法,才能让居委会那位王大妈起到该起的作用。
胡大夫顶着萧师傅的名头,先去找了这边居委会的,把小白妈卖闺女的事,很夸张地说了又说。
还说他之所以能知道,就是因为他的一个病人正住院呢,他多少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因为觉得这是件很严重的,这都是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人敢“卖闺女”扶儿子。
胡大夫非常的正义言辞,
“封建社会的糟粕要不得啊,都是害人的东西,吸人骨血的。”
胡大夫说的这些,本来就是居委会要管的一些事。所以他也不算说错话,而且还让居委会的人高看了他一眼。
“您说得太对了,思想解放,女性解放,婚姻解放。这一切,在白母跟前儿都成了放屁一样的东西。”
胡大夫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拜托这边居委会好好地给宣传宣传。
让人民群众都知道“封建糟粕”到底是什么,而且什么样的糟粕是应该永敢反抗到底的。
胡大夫的话确实鼓舞了居委会大妈的热情,立即就开始行动了,不仅缝了标语,还不断地找出相关的资料进行了油印。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胡瑶,觉得这个胡大夫真是个整人的天才,三两下就把小白妈和那个买人的一家子,全给装进去了。
掉进斗争的深渊中,是不容易爬出来的。
不过也幸好白白没在家,要不然胡大夫弄出这么大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别到时候白白同学,又在面对亲妈时不忍心了,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个时候的白白,正斜躺在驴车的车板上晒太阳呢。暖暖的太阳,晒在她身上,让她都想睡觉了。
胡大夫帮着居委会大妈们都把斗争思路全都检查了检查,才满意地离开了居委会。
胡瑶跟在胡大夫旁边,朝着他竖了大拇指。
“胡大夫,你可真厉害,现在我们就不用管了吧?”
“暂时是不用了,不过他们要到医院瞎闹的事,我还得去控制下势头啊。”
事是由胡大夫引起的,又是他把人弄进了精神科,他也不能说消失就消失了。
所以胡大夫很快就回到了医院,而让胡大夫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人收到的消息比她想像得还要快。
“你是胡大夫吧,谢谢你把我家女婿弄过来啊,你这个大夫可真是会照顾病人。”
小白妈一脸的热情,又对胡大夫再三感谢的。
胡大夫强忍着不适,微微点点头。
“是病人自己的意愿,我也只是顺手带着病人做个检查而已。”
“检查,什么检查?”小白妈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眼中的定好的女婿,到底现在在医院的哪个科室住着呢。
“您不知道么,这个病人脑子上有毛病。”
胡大夫现在装得很斯文,朝着小白妈笑了笑。
“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我本来想着让我侄子娶你家闺女呢,没想到你早早地自个儿就看到了一家。”
“唉,可惜你这眼光还真是不咋地啊。”
胡大夫对着小白妈慢慢地摇头。
“你看上的这个,这有毛病的。”
胡大夫指了下脑子,都不等小白妈从震惊中缓过来,又继续说。
“村里人嘛,得了病自个儿都不知道,走在路上或在家里头,总说自己见过什么的,其实事实上根本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真、真的没发生?”小白妈这会儿还真有点相信了。
因为这个她看上的女婿,同她不少吹过大牛的,现在想想,也未必是吹牛,而是脑子上的毛病。
小白妈是同新进的亲家一起来的,现在那家人在病房里同病人说话,她在门外头时碰上了过来查房的胡大夫。
现在小白妈有些后悔。
可事情发展得比所有人认为的还要快,这中间还包括了胡大夫。
“小白妈,你果然在这里。”
一个声音有些严厉的女人,穿着中山款的灰上衣,梳着三齐头,而头上还另着两个黑卡了。
这个女人脸色阴沉沉的,死死地盯着小白妈。
“小白妈,你跟我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