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安张了张嘴,声音干涩的开口,却又迟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认真的看着赵璨,这会儿他面上的表情是有些陌生的,但平安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
对他的这种做法,赵璨估计很生气吧?
如果换做是自己,平白无故被赵璨质疑,肯定也不会高兴的。
这段时间平安因为这个缘故一直精神恍惚,对于外物的体察自然也就没有多么细致。这个时候,认真的打量对方,平安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其实并不怎么好。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了,之前赵璨就受了伤,虽然太医及时处理了,皇宫里的伤药也的确是很好用,但一时却也难以好全。
之后接连持丧二十七日,虽然大臣们有意照顾,他身上的事情不多,但毕竟不可能真的闲下来。毕竟身为孝子,父亲的葬礼上不可有半点疏忽。所以虽然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但赵璨身上的伤却很难说已经好了。
尤其是被弩箭伤到的地方,因为之前中了毒,所以一部分死肉要生生剜掉,重新生长出来必定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赵璨白日里要忙碌,夜里也睡不好,有时候还需要熬夜,二十七天过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其实都快到极限了。
这时候他还要来操心平安这边的问题……
平安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赵璨面前蹲下,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膝上,眼神也柔软了下来,“对不起,赵璨。”
“别说对不起。”赵璨微笑着抚了抚他的头,“身份突然变化,就算是我自己一时也难以适应,何况你呢?”
但赵璨越是不责怪他,平安心里就越是内疚。
发现自己心里居然出现这种思想之后,他便立刻进行了反思,自然也知道这种想法极端而偏颇。
人本来就是会变的。就是平安自己,能保证现在的自己,还能跟刚刚穿越过来时一样吗?自然不可能。环境不一样,他们就需要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道理!
所以以后不止赵璨会变,他自己也会变。但是有些东西,始终都会被保留下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赵璨来说。
所以不相信赵璨,跟不相信他自己有什么分别?
况且平安自以为能力还算不错,至少自保无虞,赵璨要是真的想动他,难道他就会站在原地挨打吗?
赵璨看见他面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自己想通了,他摸了摸平安的脸,忽然低声道,“平安,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对。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只要牢牢地吸引住我的视线,让我为你着迷,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平安眨了眨眼睛,虽然赵璨这么说让他觉得很难为情,然而仔细想来,不正是如此吗?
感情也是需要各种方法来进行维系和保持的,只要他们之间的感情能一如今日,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可见他之前完全是关心则乱了。
这么一想,平安有些不好意思,他抬头看着赵璨道,“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趁着这时候没事休息一会儿?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到时候恐怕会更累。”
“也好。”赵璨想了想,点头道。
待会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这么一点功夫自然不需要到床上去休息,反正沙发也很舒适,所以赵璨索性在这里小憩片刻就可以了。况且他背上有伤,就是睡觉也只能趴着,倒不如这么坐着方便。
平安替他将枕头都挪过来垫住,让他靠在这里休息。自己则出去替他整理奏折。
之前因为要持丧,所有朝臣和命妇全部都要入宫哭灵,整个朝廷几乎都陷入瘫痪之中。虽然正月没有多少事务,但累积起来,毕竟也十分可观。
幸而如今的消息传递很慢,朝廷运转的速度和效率也不高,一件事本身就要很久才能办妥,拖延上一两个月是常事,所以倒也不算耽搁。不过,也不能再放下去了。毕竟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
所以平安要先看一看这些奏折,挑出重要的让赵璨批复。至于不重要的如请安折子,过年时送上来应景的折子,以及先帝驾崩之后的悼文什么的,平安自然都挑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说来古代的选官制度过分重视官员的文采,甚至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诗词歌赋都是科考内容,经义都是后来才加上的。
所以朝臣们也更加乐意于炫耀自己在这方面的才华,于是奏折总是写得天花乱坠。一百个字能说清楚的问题,往往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写上个七八百字,其中大半都是没有意义的内容。
这大大增加了批阅奏折的难度,因为首先你得在这些骈四俪六的句子之中,挑出有内容的那一部分来。而且为了追求文采,遣词用句自然也要讲究,很多时候往往会讲不清楚问题,这就需要来回沟通,更加浪费时间。
平安记得自己看过的那些小说里,主角们往往会设法修改这种制度,让大臣们精简奏折的内容。
不过他当初看文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公文这种东西,不管在什么时代好像都是差不多的。即便是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官样文章难道还少吗?先写上级传达的精神,自己的领会,拉拉杂杂一大篇,最后才是真正的内容。
遣词用句更不必说,官场走一圈下来,会发现“语言的艺术”的确是一门高深的学问。